放好衣服,林东宴关上车门。
回身发现江吟正魂不守舍地看着自己。
好像正在透过他的皮囊,看着别人。
林东宴眼神带着些嘲弄:“你分得清吗。”
这已经是林东宴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江吟回过神来,眼神依旧有些恍惚:“分得清吗?”
林东宴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便往另一方走去。
两人走到校门口,往里延伸一百米,有一个很大的升旗台,旗杆上挂着国旗和东川大学的校旗。
升旗台下面围着一圈遮阳棚,每个遮阳棚面前立着各自学院的牌子,一眼看过去,五颜六色的遮阳棚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一辆载满新生的大巴缓缓驶进学校,一大群人举着专业的牌子,大声吆喝,方便专业的学生认领,场面一度混乱到像在打群架。
“……”江吟看到这么多人,心都麻了半截。
于是转头去看林东宴,他脸上是泰山崩于眼前的平静。
“江老师!”旁边突地冒出一个人,一把抓在江吟的手臂上。
江吟被她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发现是蒋忆。
“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江吟问道。
蒋忆瘪嘴道:“我路过这里,就被几个学姐拉过来帮忙了。”
江吟了然点头,指了指身边的林东宴,对她说:“那这样,你带学长去找法学系,我在这儿替你,然而你就去玩吧。”
蒋忆胆怯地看了林东宴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拉住江吟的手,眼神像刺一样,蒋忆心中一惊,立刻把手从江吟身上缩回来,小声说:“江老师和学长也要帮忙吗?”
江吟无奈地说:“校长安排的。”
蒋忆一听,连忙摇头:“江老师要帮忙的话,我也来帮忙,我先带学长去找法学系吧。”
“那随便你。”江吟反正乐得自在。
随后他对林东宴说:“她带你去找法学系,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陪你去拿宿舍钥匙。”
在嘈杂的环境里,林东宴依旧冷静得像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目光掠过蒋忆,又看了眼江吟,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林东宴走了,江吟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往四周看了看,挨山塞海全是人,谁是谁都看不清楚。
可当他一回眸,远远就能看清林东宴混在人群中的身影。
他跟周围的凌乱格格不入,脚步稳重坚韧,好像每走一步都胸有成竹,对待任何情况都有条不紊。
这是江吟最欣赏的品质。
“江老师,呐!拿着牌子,去大巴那儿接人。”
一个女生毫不客气地把牌子扔到他手里。
江吟懒懒收回视线,立刻板起脸,把牌子扔回去:“不去。”
女生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笑嘻嘻地接过牌子:“我哪儿舍得让你去,你就坐着当个吉祥物,负责养眼就行了。”
江吟懒得反驳,走到遮阳棚下,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就打起哈欠,趴在桌边昏昏欲睡。
她们早知道江吟爱睡觉的德行,也不打算真的让他帮忙,就都没打扰他。
中午吃饭的时间,江吟准备去法学系找林东宴。
这会儿学生已经不多,法学系外面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旁边几个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签到,对比起来着实有点冷清。
“学长,转专业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我想来法学系可以吗?”
“年级不同的话,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上课吗?”
江吟往近里凑了一点,发现被问题包围的人正是一脸平静的林东宴。
他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各种无聊的问题接踵而来,尽管如此,林东宴脸色不变,没有一丝不耐烦。
“转专业去教务处。”
“可以。”
“我一般不上课。”
看到这一幕,江吟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刚准备喊林东宴走了,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长,你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吟一愣,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到一脸放松笑意的沈雪言
烈日炎炎下,沈雪言的出现带来了一股溪水流过般的清凉,就不深不浅地包围着江吟。
他忙活半天,却不像其他人晒得脸颊通红,依旧是平常的样子。
“抱歉,早上太忙了,没有时间联系你。”沈雪言充满歉意地看着他。
“没事。”江吟摇头,心里却在想,他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道歉?
“在等人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面对沈雪言发出的邀请,江吟下意识摇头拒绝。
且不说他要陪林东宴去宿舍,更重要的是沈雪言的突然出现打乱他生活的平稳,江吟暂时适应不了。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雪言可以表现得像没有这七年的时间一样。
“我中午有事。”
说完,江吟便看到沈雪言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他咬了咬牙尖,最终添上了一句:“晚上吧。”
就算作为七年不见的朋友,江吟也该请他吃顿饭。
——江吟这样说服自己。
沈雪言一听,顿时扫去脸上的阴霾,嘴角扬起一抹欣喜的笑,仿佛能和江吟吃一顿饭已经非常满足了。
“好,那我陪你等人。”沈雪言道。
他摇头拒绝:“不用。你今天肯定累了,快去吃饭吧。”
沈雪言一愣,忽然埋下头,和江吟四目相对,忽然微微俯身,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澈眸子映入期待的笑意:“学长,你在心疼我吗?”
微风吹起他软黄的头发,眼里那点薄光看得让人为之一动。
江吟心跳一滞,开口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沈雪言的眼睛越过自己看向了身后。
旋即,沈雪言眼里的笑意瞬间冻结。
江吟眉头一皱,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
原来,就在江吟身后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东宴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他神色沉沉,站在原地,一错不错地看着江吟。
那眼神太沉重,仿佛积压已久的雪山即将崩溃。
与此同时,他听到面前的沈雪言说话了,声音如同冰泉,冷入肺腑: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