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不想哭出来的;她眼里可能已经蓄了太多泪水,一闭上眼,反而湿漉漉地往下涌。
她用食指无事于补地在面颊上按了按,感觉越按越多,最后干脆放弃了。
姜歆娆大概在用什么创口消毒剂,弄得顾梓腿上有点刺疼。顾梓把自己又往沙发深处靠了靠,不做声,也不看姜歆娆。
没人说话,只有旋律悠扬的老歌在慢慢播、慢慢唱。
顾梓摔得……创口不大,但碎石碾过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砂砾和其他异物,都得清理干净。姜歆娆已经尽量下手小心,小顾总还是在她把消毒棉签按上去的时候下意识瑟缩起身体。
嗯,想来还是挺疼的。
姜歆娆按住她的腿。她手心温暖,无声地安抚了顾梓。
然后她冲那片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一点点凉意,像镇痛剂似的在短暂地驱散了疼痛。
姜歆娆直起身。她的目光往上扫,在顾梓脸上微微顿住、马上移开,轻声道:“我去换一下衣服,你稍等我,好吗?”
顾梓听到她走远了、开门再关门的声音,才睁开眼。姜歆娆已经消失在客厅深处的房间里。
她走之前,把放在矮桌上的餐巾纸盒移过来了。顾梓抽了张,在眼下按干净泪水,尝试着?移动那条伤腿;她腿上的伤口用大片的医用胶布裹着棉片按住,伸缩的时候还是有点疼,但除此之外,痛意正在缓慢地减退。
这人手法倒挺熟练的。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顾总,按着?菜谱做饭可能没问题,碰到伤口处理之类见血的事情,就变得分外窘迫。如果当时她回家了,大概还要麻烦暨苒让她的私人医生来一趟家里,就处理这么点小事情。
……说实在话,不处理可能也不会出什么事吧?洗个澡涂点药膏就可以了吧?人哪有那么脆弱的?顾梓探身看了看自己被姜歆娆仔细包裹的伤口,心想。
裤腿刚才被姜歆娆挽上来了,现在半掉不掉地折在大腿上,顾梓想要把它原样放下去,指尖压上布料,才想起来这上面方才沾了血。她皱皱眉,又把手收回来,再次抬眸打量四周。
唱机边上有个竖立式的黑铁琴架,搭着把民?谣吉他。吉他应该是经常用,显出历久弥新的老旧味道来;顾梓移过去,认真盯着那几根弦看一会儿——钢弦看上去冷硬僵直,难以想象它能在姜歆娆手里弹奏出柔情似水的曲调来。
“你想试试么?”姜歆娆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过来。
顾梓抬头。她换了套家居服,衬衫款,深绿,丝质布料绵软柔滑地贴在身上,曲线延展,像株秀气挺拔的绿叶植物。
顾梓开口,问:“Frank呢?”
是了,她找了几遍都没看到大狗,才觉得奇怪。
大型犬的体型本就显眼,狗耳朵又灵,听到主人回家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就算在其他房间关着,现在也应该不耐烦地叫出声、催促着?姜歆娆放它出来了。
“啊,那个……”姜歆娆顿了顿,说:“在慕姗那儿——她是我的朋友,做宠物美容的。”
顾梓挑眉。
姜歆娆解释,“今天早上送过去洗个澡、做驱虫、顺便修剪下毛,夏天要来了么。”
顾梓说:“那你之前还问我要不要来见Frank?”
她俩刚刚准备喝酒的时候,姜歆娆问她的,顾梓还记得。
姜歆娆低下脑袋,掌心在后颈按了按,有点儿难堪地摊手,“如果我们那个时候回来,我可以去店里接上它的。”
“冤枉冤枉,我没有要骗你来我家呀。”
顾梓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姜歆娆坐到她身边,手肘撑着?膝盖小心翼翼地来看她,“顾梓……”
“怎么了?我没生气。”顾梓说,“我看着?像这么容易生气的人么。”
姜歆娆猛摇头。
别问,问就是无情的摇头机器。
顾梓失笑,“反正都已经被你拐回来了。”
她看着?吉他弦,转开话题,问:“吉他好学么?”
姜歆娆被她方才那半句说得脸有点烧,闻言殷勤道:“我可以教你!”
顾梓回头看她一眼,“就算你想教我,我也没空学,姜老师。”
姜歆娆:“……哦,好叭。”
“你有学过其他什么乐器么?”
“钢琴啊,我小的时候真的是,家境怎样,每家每户都必须让孩子学个什么乐器才可以,好像不学什么,前途就废了,”顾梓碰了碰吉他弦。她根本没用力,吉他也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后来上学忙,就不了了之。”
姜歆娆迈了两步,越过她,握着琴颈把琴拿过来,却没自己用,倒小心翼翼地托着?它,避开顾梓的伤口,“和钢琴比,入门简单些;喏,这样,抱好。”
“你腿不方便——拿稳了就可以,”她伸手过来,给顾梓调整姿势,勾着她手指把她的指尖搭上琴弦。
顾梓困惑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