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隔壁的房间里,宋凌走时还看着屋里干干净净的桌子乐呵呵地炫耀,此时却怎么看都是嘲讽,开心不起?来。
段宁待她进了屋,便反手在身?后关?上了门,“咔嗒”一声闷响,隔绝了屋里屋外,一时间四周寂静无比。
段宁在门口处转过身?来,没有?说话,倒是宋凌先开口。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声音微带着颤,不再刻意装着男子讲话,声线细了不少,语气别扭极了,像姑娘撒娇一般。
段宁朝她走了几步,弯腰看着她满脸涨红,心虚地垂着眸子不肯抬头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几个字,他竟一瞬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一滞,放缓了声音道,“早便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宋凌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看到他眸色淡淡,还有?几分担忧之色,却偏偏不见?一丝怨恨不满,她鼻头一酸,泪珠子险些?要掉下来,“那...那你就甘心...”
她没说下去,到这儿打住闭上了嘴,段宁却懂她的意思。
他想开口抚慰些?什么,却知道此刻却安慰她,她便越愧疚,方才眼眶就红红的,湿湿的,他若是哄两?句,八成就得哭了。
于是他直起?身?子,勾唇一笑,佯装出满目的欣喜,伸手将?她耳边因慌张而弄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别住,道,“母亲曾叫人负过,本就不想叫我和阿姐嫁人,如今知道你是女子,高兴还来不及。”
宋凌拿手指头猜都能猜到段宁就是在胡说八道哄她的,段宁总是这样?,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儿都不重要似的。
哪有?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嫁人的?
...可如果嫁的是她这样?的,那或许是真的不希望呢。
段宁见?她撇嘴不信,又轻声道,“你方进来的时候,母亲病恹恹的,躺在塌上不肯看你,跟你说了几句,看出你是女子了,脸色一下就好了不是?”
他这样?一说,宋凌回想了一下,还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怪不得他母亲前后对她的态度都不同?了,细细想来,或许真是因了这个。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嗓子沙哑的犹豫问道,“...真的?”
段宁轻笑,“还不信么?”
宋凌脸上仍是不虞之色,心里的难为情和恐慌仍未散去,却因他这么一说好受了不少,眼里刚有?了些?亮光,随即却又灰败下去,“可家里不只是娘和阿姐,还有?别人呢...”
瑶仪姐姐曾经喜欢她这人,她是看得出的,如今让她发现?了自己是一小骗子,还拿这样?大的事情欺瞒段家一家子,定?是会觉得她这人没当初那么好了,暗自讨厌起?她来也说不准...
段宁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也多少明白她的心思。宋凌好面子,叫人当面说了两?句不是都能私底下难受个两?三天,如今让周大夫当场揭穿了自己瞒了十几年的秘密,定?是恨不得当场从众人眼前消失。
要不是因为这里离宋宅太远,她怕是能转身?就跑,拔腿跑回宋宅了。
他道,“我的母亲与阿姐我了解的,她们并没有?想要叫你当众不好看,只是我走后母亲卧病无人照顾,便请了周大夫来。天天在一块儿,便当她是亲人一样?,于她们来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罢了。”
宋凌顿了须臾,似是在反应他的话,而后忽然一撇嘴,整个人泄了气,“可...可对我来说,大家都是外人啊...”
段宁一怔,才恍然发觉这里的每个人与她而言都是头一回见?面的人,叫她同?他一样?在这里不去计较那么多,定?是不可能的。
这事,他母亲也确实有?不是。
段府主母曾风光无限,高高在上惯了,这是来乡下几年都难改掉的心气,那便是不懂的站在他人那方去考虑事情。
她拥有?着大多数当家主母该有?的模样?,面上热切待人接物温和稳重,实际上事事都要操持的她,早已?无意间忘了如何为别人去想,办事只想着要自己想要的。
京城那些?官奶奶大多如此,擅长以最诚挚热切的话,做出最利己的事。
可不管怎样?,段宁能看出来,她母亲是真心喜欢宋凌,闹成如今这幅局面,是她下意识的习惯使然。
而对于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宋凌来说,却是灭顶的屈辱和惭愧。
这条安抚的路子行?不通,那便换回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