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谕的目光望向先知大人的车厢。
族内的老人,都选择以最后的生命守在那里,先知大人原先也做出了那样的抉择,但他的身份不同……如果没有先知,这只渺小的雪鹫队伍,已经埋葬在大草原的地底。
车厢有些许破碎,只不过问题不大,雪鹫一族留下来的秘纹还没有破碎,这个秘纹保住了先知的性命,如果没有秘纹,这节处于队伍最前方,迎面与雪龙卷硬撼的车厢,在第一时间就会支离破碎。
回想起那一幕的细节,至今还有些余悸。
田谕的肩头传来了温暖的温度,他怔怔出神了很久,直到一只苍老的手掌拍在他的肩头上,年轻人回过神来,看到了先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老人柔声道:“不怪你们……草原上天灾,异象,时有发生,如果没有强大的修行者护阵,那么便要加倍小心,有些时候……天灾是躲不掉的。”
田谕抿起嘴唇。
先知大人的面容看起来好了许多,原先还是昏昏欲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车厢里休息的老人,此刻竟然不用搀扶。
老人披着发旧发黄的氆氇袍,吃力蹲下身子,只不过动作并没有堵塞,他精神抖擞的捧了一把水,轻轻擦拭着发枯的面颊。
老人轻声道:“在这里汲取水源,我们还有足够的食用水可以使用,可以稍微延长一下路途的时间,中途捕猎野物,不用担心资源的问题。”
高骅小心翼翼道:“您的身体……”
老人摇头道:“你们无须为我考虑,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让他们活下去……”
说话之间,先知伸出一只手,轻轻指了指河流的下游,那些孩童沉默地蹲在河边,大部分人还处在肃然的环境之中,在逆境之中生存,生死之中逃离,这些孩童的心境与正常同龄人已经不再相同,他们刚刚从雪龙卷下死里逃生,就像是开过光的剑,见过血的刀,这些都是部落里最聪明的孩子。
“他们是未来。”
老人轻轻笑了笑,他的神情里既有苦涩,也有轻松。
“不要忘了我们这一路的牺牲是为了什么。”先知拍了拍左右两边年轻人的肩膀,开怀笑道:“更何况,我的身体好得很。”
田谕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亲眼看见了那个“陌生男人”,给先知大人“赐礼”的画面,在很小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某位八大姓的大人物,带走一位“天之骄子”,当初也有这么一番“赐礼”的画面,把血脉里的力量馈赠给他人。
高骅见到了“宁奕”一人对抗雪龙卷的画面,虽然模糊,但仍然震撼人心。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先知大人捡回这个陌生男人,乃是神来之笔,死里逃生的后怕劲头过去之后,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忍不住问道。
“您知道那个人是谁?”
先知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田谕,眼神复杂。
田谕怔怔出神。
高骅猛地响起了,在车厢最后逃离雪龙卷的时候,田谕说的话。
乌尔勒-额图。
当时风雪太大,险些淹没了一整节车厢,磅礴的力量推着他飞快前行,再加上几乎贯穿腹部的伤口阵痛,他耳边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
但是他唯独听清了田谕的喃喃自语。
乌尔勒-额图……这是每个草原人都知道的名字。
两千年前,那位大君以莫大的胸怀,征服了一整片天神高原,八大姓尽皆臣服,这样的盛状,这两千年仅此一次,仅此一人。
如今天神草原风云动荡,各方势力激变,角力,哪怕分出了上三姓,下五姓,但依然无法有一个统一八姓的“大君”出现……“乌尔勒-额图”的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逐渐被人铭记,也逐渐被人遗忘的故事,八大姓的铁蹄在两座天下之间兜转,彼此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而无论是哪一位“王”,都不够资格成为“大君”。
田谕喃喃想着,自己在车队后头的时候,听到的是不是这五个字?
发怔之时,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随意掬了一捧水,擦拭着有些狼狈的面容。
那道有些生涩的草原语言在他耳旁响起。
“乌尔勒-额图……是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