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是在两位的评为到来之后开始的。
原先乱轰轰,大家相互组团的现象,一哄而散,苏成头一次参加,紧挨着李六和李七,三个人,像萝卜一样,从低到高,十分齐整。
李六成绩好,李二老爷又在本地为官,人气一直都蛮高。
此刻跟他站在一起的苏成,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实中乏已经讨论过苏成的学生……
按照诗会的惯例,到场的每个人,均要带一首诗上去。
苏成昨天晚上也准备了一首。
按照李六留书,特意写了一首应景的。
临场发挥,苏成觉得自己的脑袋还不太够用,这首诗是从先前写过的一首里面抽出来的,因为质量不高,没敢给李五寄回来点评,前前后后一共改了五六次,也不知道成不成,反正他也不是靠诗词进书院的。
这么一想,心态立马就放松了。
倒是李七比他还紧张,“你行不行,真是的。”
苏成窘:“行不行,都那样吧,不是你们给我报了书画比赛么?”
李七无语,“你连诗会都进不来,还怎么参加诗画比赛?”
苏成懵,“怎么回事?”
李七默了一会,开始给他科普,这里看着人多,但是有位置的,能下场比试的,人数都有规定。
就好比现在交上去的这首诗,若是通过了,那就进去。
若是通不过,你只能在旁边当观众。
意思很明确,参加诗会,和围观诗会,性致可不一样。
苏成:“……”
苏成想捶他。
这货给自己留的资料一点都不齐全。
光说了诗会进场后的流程和规则,却没告诉他,进场还需要诗词做为敲门砖。
苏成被这波操作,噎得直翻白眼。
在两人嘀咕的这么一小会,那边已经开念进场名单了。
苏成的名字赫然在列,李七长长地吐了口气。
小声道:“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大。”
想起当初苏成被李五虐得体无完肤时的惨状,李七就不禁唏嘘。
苏成厚着脸皮拱拱手,“多谢多谢!”
不曾想,在苏成跟随李七上二楼的时候,有个落选少年,大喊一声,“这不公平。”
今日的评为一位是副山长,一位是阮家大公子,随便哪个拎出来,分量都足以压死人。
此话一出,大家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苏成脚步微顿。
少年脸一红,梗着脖子,伸手便扯住了已迈上一个台阶的苏成,“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能进去。”
苏成缓缓转身,拨开揪住自己衣裳的手,不紧不慢道:“为何?”
十二三岁的少年,也许不是最高的。
但也长得并不矮,再加上他本就站在台阶上,减去了孩子身上的婴儿肥,五官已经长开的苏成,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距离不足一尺的少年,气势上瞬间就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
少年咽了下口水,在众目睽睽下,咬牙道:“你的诗作假。”
苏成觉得蛮好笑,两人头一次见面,他的诗也只有两位评为看过,结果,却在这时候冒出一个人,说他的诗作假,遂笑道:“你看了我的诗?”
少年一噎,不过此刻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也没必要再藏着,索性把刚才李七给苏成小纸条的事给捅了出来。
说完,还指出了已经上了二楼的两位证人。
那两人本来就是要看热闹的,却不曾想,有这么一个二愣子,还没开演就把局给搅了,又恼又气,可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好在众目睽睽下点。
若是苏成承认,这事还好说,若是苏成不承认,以后他们两人也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说白了,弊大于利,无论真假,大家面上都无光。
他们要的是在苏成出糗的时候,顺便踩上一脚,而不是在此刻。
入场一共就那么些个名额,齐公子原是信心满满,不曾想,却没拿到入场资格。
先前与同学之间赌了十两银子,算是自己这一年来的生活费,本想着,这次进了诗会,顺便再赚十两,还能替父母省些钱,明年参加考试的钱都有了,如今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哪能不急眼。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苏成面生,余下的他谁也得罪不起。
左右权衡之下,只得向苏成下手了。
此刻的苏成,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把这根草踩下去,他那十两银子还能回来。
齐公子也不止扯出了他们两人,当时在场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指了出来。
大家憋得有点不清。
脸皮薄的,瞬间就红了脸。
任副山长看了看苏成,又看了看站在苏成旁边,脸颊通红,一个劲地喊血口喷人的李七,道:“苏公子是头一次参加书院的诗会对吧!”
苏成迈下台阶,向前一步站在两位评为面前,不紧不慢道:“是,昨日刚进的城,表哥便知晓我想要来书院读书,便特意带我来见识一番,不曾想……”
他声音微顿,而后抬头,望向面前看起来颇为和蔼的任副山长,道:“还望山长明察,苏成的诗是昨日自己几经修改而成,并未有任何造假之处。原诗则是与父亲游历爬东岳山时有感而来,因时间匆忙,来不及新写,便将这首拿来修改了一二。”
苏成正处于变声期,低沉中略带沙哑。
他身板笔直,旁的边齐公子,见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末了还将先前的诗稿给拿了出来。
“副山长和阮大公子请过目,这是我先前写的诗稿,想着今日必定能遇到许多学问极好的师兄,便拿来,让师兄们替我指点一二。”
苏成说完,似乎松了口气,扭头望向刚才揭发他的少年道,“师兄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可背给大家听。”
齐公子:“……”
任副山长在看诗稿的时候,还偶尔与阮大公子评点一二。
等着看好戏的几个人,此刻均有点不安。
因为先少露出笑容的阮大公子,在看了几首之后,还朝苏成微笑着点了点头,任副山长更是一幅老怀欣慰的模样,“不错,不错!”
任副山长将诗稿还给苏成,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体会与感悟,诗词之间虽是写景所至,然背后的深意却令人动容。”
苏成忙道:“多谢副山长夸奖,我以后会更加努力。”
“既然是误会一场,大家便散了吧,拿到名额的人员请上二楼。”
李七咧嘴一笑,正准备转身和苏成上楼。
不曾想,刚才举报他的齐公子,见事情并未朝自己的方向发展,又同时被刚才拉出来作见证的几个人挤兑,瞬间便恼羞成怒,朝着李七扑了过去。
一边扯着李七,一边嚷道:“我就不信,赵师兄和孙师兄明明看到你们两人传纸条了,还说什么,你担心他进不了诗会,特意拿了诗给他……”
苏成简直震惊了。
很久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伸手要去帮李七,却不曾想,少年用力过猛,跟李七拉扯之间,将李七的袖子给扯下来一块布,李七放在袖袋里的东西,瞬间便散落了一地。
齐公子愣了一下,随后满是狂喜地抓起地上的纸大声道:“看到没,我就知道你们两人有鬼!”
齐公子说完,将展开的纸张,一一给众人看。
除了李七自己的涂鸭之外,还有两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银票中还夹杂着一张浅粉色的花笺。
花笺上写着一诗小诗,字体娟秀,诗词优美。
记录的是初冬时的第一场雪,同样表达了对远方亲人将要相见的美好憧憬。
看过花笺的人均一脸的古怪。
齐公子满脸笑容的将花笺送到任副山长的面前,“请山长过目,这是不是与他的那首诗一模一样,他还敢说自己不是抄袭别人的。”
任副山长面色一沉,缓缓道:“这几日天气寒冷,想来你今日吃多了酒,来两个学生把他带下去。”
说罢从齐公子的手中将花笺夺了过来,叠好递给了李七,“收好了,下次注意些。”
“……”
李七:“多谢山长。”
MMP!
李七快速将自己的东西装好,随手便将那一张花笺狠狠地塞到了苏成的怀里,怒道:“都说了,这是姐姐让我拿给你的,你非不要,不要好了,现在这些人全看到了,你以后让我姐怎么做人呀……”
苏成:“……”
你特么戏精附体呀!
苏成被李七这一波骚扰作憋得一口气提不起来。
周围的少年们纷纷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任副山长更是笑哈哈道:“行了,该上楼的都上楼吧,如今的年轻人,真是……”
阮大公子笑着从苏成的身边走了过去。
轻声道:“那姑娘的诗真不错!”
苏成:“……”
苏成正想拉住李七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到周围有人笑道:“这可真是误会大了,原来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结果却被赵师兄和孙师兄传成了人家不会写诗……”
苏成被小情侣这三个字给雷得里嫩外焦。
李七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苏成:“算你狠。”
出了这种事,苏成这个名字算是被大家都记住了。
那两位平时喜欢出风头的赵公子和孙公子,默然被挤到了角落里。
苏成的诗不算出彩,好在他也没报名去比诗,看完李六这边,三个人就去书画那边了,苏成的画很有灵性。
大漠里落日孤烟,骆驼瘦长的影子漫过沙丘,在他的笔下,缓缓绽放。
站在一旁观看的阮大公子不由的叫了一声好。
众人:“……”
不出意外的,苏成的画稳稳的拿了第一名。
李六的诗也不错,不过大家到了后来讨论的竟然是李五送给苏成的那一首。
苏成:“……”
我是谁,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