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听说,宇文泰要收苏成为徒。
事实上，已经收了。
只不过还需要过几天公开弄个仪式什么的。
李七趴在苏成脸上看了大半天，伸手按了按苏成额上的痘痘，“疼不疼！”
苏成踹他，“滚远点！”
他发现他的皮肤并不好，准确的说是体质并不好，明明才十二，就开始冒青春痘了,可能小时候补得太厉害了,发育的比别人早一些。
一想到，自己这未老先衰的长相，苏成就心累。
上次跟苏三爷在路边吃饭，还看到几个胸很大的妹子对他抛媚眼。
苏成：“……”
人家还是个宝宝。
苏宝宝成很自然地趴在镜子前,用手戳了戳自己的痘痘。
随口便道：“你说我这痘痘好不了,到时候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李七一噎,“你一个大老爷们,谁在乎你长不长痘，我上次还听你家四哥说，这叫男人味！”
说起顾四，苏成就笑了，“我四哥到底来不来？”
他回来第一天就说有人要来,后来猜了半天竟然是顾四，据说是拖家带口，来书院读书,奋发几年，好去考举人。
李七砸着核桃道：“来呢，肯定来，就这么几天，书院考试一般在年前，过了年，就正常上课了，而且他在这边让我们给他留意个宅子，我和六哥已经帮他付了定金了，就离咱们这儿不远。”
苏成禁不住感慨，想当年，他初到顾家时，被顾四欺负的最多。
如今，却是跟顾四的关系最好。
顾二那年中了举人，跟许姑娘成亲之后，一直跟着老丈人在扬州，想来是看这几年京中大乱，并没急着进京春闱。
倒是顾四太太给顾三找了门好亲事。
女方除了京里，哪都不乐意去，顾老太太跟着顾二老爷在任上，顾三太太一家也在任上，如今除了顾三太太跟着大儿子守在京城，顾家也基本没什么人了。
顾四在顾二老爷离京的时候，便跟着出来了。
想来到岳城读书，也不是一日二日之计了。
李七道：“岳城如今是越来越热闹了，我只怕以后岳城书院更难进。”
苏成点头。
却不料，李七这货，突然话锋一转，冲他一顿挤眉弄眼，“不过由你这位宇文先生的小弟子在，怕是咱们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苏成拿书砸他，“别胡说，我拜师，纯粹是意料之外。”
他哪知道，阮大公子和宇文泰竟然是他的书粉。
李七正色道：“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这些大佬都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你要知道，宇文泰若是说哪天讲学，那边天还不亮，就有学生带着东西去了，你倒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呀，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装出一幅清高的模样！”
苏成苦笑，“我也没想过成为画界的泰山北斗啊，我这不是还想着考功名吗？”
他拜这个师，真的感觉很鸡肋好么？
李七一噎，“还真别说，我听二伯说，前年春闱的人特别少，统共才一百五十个左右，基本上全给录上了，往年都是三四百的往上加，可能那场宫变，大家都有点后怕吧。”
苏成默然。
如今的天下，真是一言难尽。
皇帝迷信练丹，朝政由六皇子代理。
可六皇子毕竟年纪在那摆着，皇后便时不时的出个主意。
原先看着极其老实的吴家人，现在开始蹦哒了起来。
苏成当时在林子里被人暗杀时，跟杨九斤一起抓住的三个采花贼，后来据说调查后，才知道是吴家的三姑娘，让人请来的，目的便是想要毁京中两家，有可能成了六皇子妃的姑娘的名声。
这事苏成原本早就忘了，还是昨天听李六说，六皇子今年大婚，娶了秦家的姑娘为妻。
正是在李三太太庄子上，替苏成说过话的那位秦雨柔。
苏成刚赞了一句——佳偶。
却被旁边的李七冷笑打断，“怨偶还差不多，你不知道当时的吴三姑娘知道后，怎么个闹法……”
不止皇家面无光，国舅更是被叫进宫里，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翻。
这就牵出了采花贼的事。
即使那贼子被苏成他们给截了道，可毕竟吴家姑娘的作为在前。
吴三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手段最泼，便用哪个，可依旧不能改变秦雨柔嫁于六皇子的事。
苏成听得窘窘有神之际，来了一句：“那吴姑娘长高了吗？”
李六：“……”
苏成在诗会的时候，被李七强行塞了一张花笺。
上面是李五让拿给他的诗，虽然没派上用场，但是当时真是闹得……
人尽皆知！
苏成待下午一道去李家吃饭的时候，便趁着没人的时候，拉着李七要还给李五。
李七将自己的小胖手，从他的爪子下抽回来，用力摇头：“你去，你自己去，这事跟我无关……”
他又不傻，去了准被李五当出气筒。
苏成死活拉不动他，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了。
李五穿了件素色的狐毛斗蓬，站在梅花树下等他。
小姑娘白晰的手腕露出一截，去折就近的一朵梅花，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画。
苏成心中一动，站在原地默了几秒，将这幅画印在脑中，这才快步上前，微笑道：“表姐久等了。”
素韵在李五的耳朵□□逼：“人家都是男孩等女孩，咱们这倒是反过来了。”
李五脸颊一红，伸手轻轻拧了她一下，“别胡说，快去摘些花，明日咱们做几盒胭脂。”
两人虽然咬耳朵，可苏成离得并不远，几步走来，这话全听进去了。
苏成：“……”
又不是约会，分什么先后嘛！
“表姐，今日诗会的事，多谢了！”
苏成把花笺小翼翼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李五的神色。
见李五低垂着眉眼，好看的手指将粉嫩的花笺给接了过去，而后速度握进手里，白色的指尖处，还露出一抹粉红色。
苏成暗暗松了口气，“那个表姐在赏花呀！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他转身如此爽利，李五不由便来了气，将手中的花笺捏成了一团，咬牙道：“苏成，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聊聊吗？”
苏成前一天刚念叨顾四。
第二天中午，顾四就来了。
苏成当时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本书，翻到这一页已经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了。
昨日，他去给李五送花笺。
起初明明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何小姑娘就生气了。
苏成现在想想，也没搞懂她为何心情切换的如此自由！
“苏成，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你自从回来，都没好好跟我说过话……”
“……”
“苏成，难道我们之间，除了讨论学习，就没别的话题了吗？”
“你为何不问问，我出于怎样的想法，把你寄回来的游记，还有诗词整理之后，让书斋出版售卖？”
“你就没想过，我做这些的时候辛苦不辛苦？甚至，你回来到现在，都未曾问过我，替你做这些，需要不需要报酬？”
“也对，你怎么可能关心这些，你连自己的地如今有多少了都不清楚，你可能看到银子的时候，只觉得那就是一串数字，从未想过，那些银子是怎么来的吧！”
小姑娘一句句扎心的质问。
他竟然半个字反驳不出来，他自进城这几日，除了跟李六、李七在一起，就是在屋里查文献，写入书院的文章之外，的确没找李五讨论过功课。
见苏成一幅无言以对的样子，李五反而被气笑了，伸手推了他一把，气道：“真是个傻子，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小姑娘便提着裙子跑进了林子。
素色的身影，在一片红梅之间，翻滚、流动，最后消失。
苏成稳了稳神，这才转身离开。
李五推他的力气，其实并不大，可是苏成明显感觉，小五姑娘的手软软的，非常白晰，衣裳上的折子，好像印了一个小巧的掌印似的。
唉！
虎子进来喊了他好几声，说是顾四的马车已经进城门了，李六和李七过来喊他一道过去接人。
苏成这才敛了敛神，放下手中的书：“这么快又要吃饭了？”
他半点都不饿。
虎子无语：“是四公子进城了，咱们现在去接人。”
苏成：“……”
苏成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他四嫂。
当时顾四才定亲没多久，他和顾四、顾二一起去买书的时候，刚好在一家绣纺碰到了柳大姑娘。
柳老爷是前几年才中的举人，后来进京赶孝便将妻儿一并带进了京城。
顾四跟柳大姑娘的亲事，是在柳老爷中了进士之后定的。
柳家虽然不如顾家在京城的时间久，可柳姑娘的父亲进士出身，比起白丁的顾四爷不知道高了多少。
顾四太太虽然一直觉得，柳大姑娘配不上自家儿子。
可顾四自己却看得门清，笑道：“像我这样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人家能把女儿嫁给我，算是我得了天大的福气。”
那时候，苏成才惊，他的这位四哥，其实是位极其通透的人。
与同胞哥哥和母亲，一点儿都不像。
起初苏成对顾四的印象并不太好，明明比他大了八九岁，却没事就欺负他。
现在想想，他可能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每一个人，都会在少年时，或多或少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就好像你明明喜欢一个女生，不敢表白，可又想跟她说话，于是总是不自觉的便想把她惹哭，惹生气，用极端又幼稚的法子接近她。
苏成的记忆，是被一声娇俏的哥哥给拉回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