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环水,水拥山,阮河正如其名,盘回萦绕,状如玄女腰间绢珠绣翠的系带,东启北抵,映照初日残阳,一抹涟漪。
夜里,天河犹像另一条玉带子,静谧地蜿蜒在空中,眨眨烁烁,总不安分。
两河辉映,人间便是仙境。
白式浅与谢墩云同乘一叶扁舟,风走,云游,长衫翩翩,自有些绝妙的滋味缠上心头。
谢墩云立在船首,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目光眺望远方,神思也跟着一并飞离。
白式浅挑了一件袍子,抬眼一望无际星空,冷道,“天河掉角,棉裤棉袄。你哪儿不好呆,非要站在船头上,自寻寒处。”言毕把袍子绕在谢墩云身前。
谢墩云回神,道,“喂,白疯子,好歹关心人是披在肩后的,你遮挡老子的前面,算怎么个意思?”
凉冰冰的手继续自颈后系个规整的流花结,“这是给孩子挡冷的,与你何干!”
冷眼瞪得谢墩云居然热了。
“这孩子没准儿比老子老多啦!你心疼他居然不心疼老子!”
白式浅愈发冷道,“你又轮不着我管。”
许久没斗嘴,嘴生得很,谢墩云一脸茫然,隐觉得腹部一股热,缓过神不由狂吼乱叫,“哎呀呀,你个缩短的臭老头子,老子还没酝酿好反驳的词儿呢,你敢拿尿滋老子!”捉住怀前乱蹬的小脚丫,一把扯了出来。
孩子醒来并不哭喊,反而咯咯得乐,益发讨厌。
白式浅乘了上风,抢了孩子抱过,轻拍孩子的后背,“你骂他作甚?谁还没小过?且怪你那副破锣嗓子,鬼吼鬼叫惊醒孩子,竟还好意思张狂?”
“你竟只会护着旁人!”谢墩云明显激怒了,恨了恨,心一横,三把两下掀开衣摆露出双腿,准备脱裤子的模样。
白式浅道,“你疯了吗!做什么?!”
谢墩云道,“叫你瞧瞧老子这才叫张狂!他尿我,我尿他,公平!”
摇舟的船夫可是惊坏得不轻,船桨也不忙摇了,立刻对两位郎君连连求笑道,“小舟底薄舷浅,可不幸这种玩闹的,当紧打斗起来,咱这小破舟载不住您二位真神。”
“我瞧那位俊俏的郎君哥被淋湿身上,肯定心里窝火,马上要途径一个渡口,不若把二位放下找家客栈,洗洗刷刷,也好明日继续上路。”
啧啧啧。
谢敦云点着手指,“瞧瞧,还是人家说的耐听,况且不认识咱的情况下,还替咱着想。”
一派赞扬的表情令白式浅愈发不耻,等渡口一到,他就抱着孩子走在前面。
不多不少,谢敦云故意踩着某人的足踵紧贴跟着。
白式浅被疏风鼓起的衫角翩抚身前,仿佛冥冥触摸,近至能轻嗅到对方肢体发丝间的缕缕冷香,谢敦云觉得周身大爽,蹙起鼻子使劲得闻了三闻。
白式浅不耐,往后蹬了一脚。
谢敦云侧身一避,言笑晏晏,“你虽遁形,却也不见你沐浴焚香,为何身上香得很,是自然体香吗?”
“无聊……”愈理愈烦,索性由他。
进了客栈,店小二迎上来热情款待,常年扫量人的眼睛自两人与孩子之间瞧了几圈,很是狐疑。
看谢敦云还行,就是看白式浅眼睛蒙着绫缎时多少带着些异样,谢敦云立马就炸了。
“瞧什么瞧?老子俩个都是硬铮铮的汉子,生也生不出这个龟儿子来,赶紧开门!!”
白式浅并未答话,但绝不感谢。
入了房,白式浅请店小二备了灈身的热汤,他确实许久未曾正式地清洗过身体,平常都是在清河河川庞将就了。
至于谢敦云所谓的香气嘛……
左右瞧瞧有没有人窥,像是做着天大的亏心事般,举起胳膊嗅闻几下。
没味儿啊?
暗哂自己着了魔.道儿,宽下衣衫便潜入水中,热汤舒服透心,连绷得最紧的尾椎骨都彻底放轻松了。
眼上蒙着的绫缎蕴着热气,窗外竹影横斜,月影投霜,最是阖目养神的好时机。
不待他闭眼。
门外喊道,“白疯子!你干啥的呢?”
白式浅缓缓闭上眼睛。
就听门外等了一晌,“吱呀~”,门轴轻转便露出颗圆溜溜的人头来。
谢敦云环视屋内不见声息,再一瞧屏风后面浮着袅袅蒸腾的水汽,估计白式浅在沐浴,所以又佯装礼貌多问几句。
觉察没有依旧理睬后,断定那家伙累坏了,敞在木桶里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地钻了进来,仔细掩好屋门。
白式浅赶紧闭上眼睛,微微露出一线,假意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谢敦云摸来摸去,真的就摸到了浴桶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