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风长健一声惊呼:“卧卧卧槽她?她?她?她?是不是往这边来了?”
答案很快来了。
“敢问花公子?可是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挤在门口的韩松等三?人一步步后退,动作?整齐划一,身形一致地僵硬,声音一致地结巴:“在、在、在……”
花仔手里捏着酒杯,转眼朝门口望去。
一个女子?站在门外,她?穿一身黑衣,裙裾长长地拖在身后,衣袖十分宽大,通身别无装饰,连发髻都只是松松地挽着,簪了一只式样十分简单的白玉簪。
衣裳黑到极点,肌肤却是白到了极点。那身黑衣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比玉还白的面孔,以及一双恍如白玉雕成的手。
花仔在北疆的时候也算是乐坊里的常客,乐坊的女伎无不是以青春鲜妍招揽客人,每个人都尽量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这个款式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真?美。这种美不是脸生得?多么漂亮,她?的美像是刻在每一根发丝每一道衣褶里,连她?周身的空气都是美的。
花仔不自觉搁下了杯子?,摸了摸下巴。
我家夫子?……真?是好眼光啊。
她?一?现,原先那两名?女伎顿时失了颜色,起身行礼,唤了一声“娘子?”,然后便悄然退开。
“妾身见过花公子?。”玉娘子?行礼时,身段如柳枝般柔软。身后的侍女一人抱着琴进来放下,一人为玉娘子?挽好衣袖,玉娘子?在琴案前坐下,“妾身琴技粗浅,原不堪辱清听,但蒙公子?盛情,妾身不敢不从,便在此献丑了。”
姜钦远等人隐约觉得?该?来讲一番漂亮话应答,只可惜玉娘子?的风姿过于慑人,三?个人的大脑悉数处于僵硬状态,愣是挤不?一个字。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花哥这粗鲁的做派竟然请到了玉娘子?!
他们第一次来明月坊,就见到了玉娘子?!
这是什?么好运!
他们不说话,花仔接茬了:“唔,赶紧弹吧,他们把你的那首什?么天上香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倒想听听是怎么个好听法。”
“……”姜钦远三?人好想再冲过去捂住花仔的嘴。
谁允许你跟美人这么说话的?!
然而玉娘子?只是微微一笑,试了试琴音,指尖一拔,琴声如山涧之清泉,漴漴响起。
*
一墙之隔的相邻雅间,姜安城同荣王走进来,坐下。
荣王百思不得?其解:“你这到底是发哪个样式的疯?”
姜安城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小声?。她?耳力好,会听见。”
“你专程为她?而来,还特?意为她?请动玉娘子?,结果只打算在这边听个壁角?”荣王压低声音,作?势就要去探姜安城的脑门,“你莫非真?疯了么?”
姜安城挡住荣王的手,道:“你说得?对,还有两个月,她?便要走了,此后恐怕都不会再来。若她?在京城有什?么心愿,此时再不替她?实现,便永远没有机会替她?实现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平和,仿佛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寻常琐事。
荣王却听?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收回手不再嬉闹,望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是病入膏肓了啊。”
姜安城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了极浅极浅的一丝微笑,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不是的。
这不是病。
这是药。
医治漫长人生无边孤寂的,唯一的药。
隔壁的琴声流水般传来,正是玉娘子?赖以成名?并最终封神的《天上香》。
此曲的指法极难,许多人学琴一生,都无法弹奏此曲。当年?姜雍容苦练琴艺,就是用这一曲来磨练自己。
姜雍容入宫之后,姜安城虽为兄长,但入内宫总属不便,思念妹妹时,便会来玉娘子?处听琴。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姜安城,玉娘子?便不再为旁人弹奏此曲。
便是荣王这等身份,也只有跟着姜安城一道时,才?能一聆仙音。
一曲奏罢,荣王刚要开口称许,姜安城再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然后将椅子?微后一蹬,椅子?发?“嗒”地一声轻响,椅背靠上了墙壁。
他在椅子?上便成了半躺的姿势,以手支额,耳朵刚好凑在壁前。
“我错了。”他听到隔壁花仔的声音,清冽而自带一股豪气,“像你这样厉害的美人儿,架子?哪怕再大一点儿,也是使?得?的。”
姜安城的下颔敛开了深深的笑意。
荣王在桌前目瞪口呆地瞧着姜安城,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荣王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姜安城这样放松这样肆意的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是在遥远的少年?时代,晴空朗朗,长风猎猎,他和姜安城纵马驰骋,在蓝天白云之下看到彼此脸上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
荣王心中还未感慨完毕,就见姜安城脸上的笑容忽地消失了。
而他在这边,不用靠着墙壁,也可以听到隔壁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以及无数声惊呼。
荣王大吃一惊,这动静简直堪比房子?塌了。
“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在这里胡说八道?!”
花仔的怒吼声回荡在整座明月坊,“有种的给老子?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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