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便衣侍卫神色严峻,铁塔一般矗立在殿外廊下,姜平和高贤两人则垂眉敛目,一左一右亲守殿门两侧,没有只言片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殿中偶尔几句细碎模糊的话语飘出来,不可避免的钻入耳中,两人皆暗生警惕,不敢仔细去听。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似在这漫长的等待里被施了法术般身形定住,等待,漫长的等待。。。。。。
终于,殿门再度打开,一个白色的幽灵般的人影从里间出来。高贤一见之下,立即为之色变,冰轮入宫不久,他即伺候身侧,最为清楚这许多年来,有多少人死在冰轮手段之下,但亲眼见她动手杀人,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心中惊骇莫可名状,竟吓呆在那里,直到见到两名侍卫端了水盆巾帕以及衣物等过来,才如梦方醒,连忙上前替冰轮挽起袖子。只听她对姜平道:“即刻着人将尸体抬到城外烧化了,以最快的马,用最短的时间,送到凉州关外,撒在荒漠中,一刻也不许耽搁了。”
她声音低冷,无丝毫波澜起伏,像在吩咐什么普通平常的事情,姜平却深知话中的分量,恭声道:“是,微臣一定谨遵太后旨意,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说话之间,霍泽的尸体已被抬了出来,高贤也不敢去看,只垂着头伺候。冰轮素性喜洁,此时衣服、手上皆血迹斑斑,竟是不以为意,彷如平日清晨起床,准备盥洗那般,一举一动透着高贵优雅,双手方放入盆中,水已被鲜血染红。
一连换了好几盆水,才觉干净了些,高贤还欲着人换水,冰轮道:“够了,此处不便,将就些儿。”接过毛巾拭手,又入偏殿换过衣裳,道:“回宫罢。”
还未到崇德宫,汪又兴已得到信儿,迎出来,在轿前请过安之后,禀道:“宸主子已在后殿东暖阁等候太后多时了。”
冰轮一怔,不知想着什么,默不作声。高贤满心不悦,因太后在前,只暗中瞪了他一眼,小声斥道:“不是叮嘱过你,太后今日有事,不见任何人么?”
汪又兴惶恐道:“宸主子执意要等着,奴才。。。。。。奴才无能,劝阻不了主子,请太后恕罪!”
冰轮道:“罢了。”
下了暖轿,上了台阶,缓步进入殿中,向左走向东边暖阁,在那道明黄色的挂帘前,却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高贤见她似有踌躇之意,便也不敢有所举动,只留意她的神色,过了片刻,见她微微点点头儿,方伸手打起帘子。
莲真在崇德宫等了半日,正是无味,几上本搁着冰轮素日所看书籍,便随手拿了一本慢慢翻阅,忽听帘动声响,抬起头来,见冰轮站在那里,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觉放下书,眉眼皆是甜美笑意,口中道:“你去哪里了?叫人家好等。”话音未落,人早已起身,轻纵入怀。
兰香清馥,萦绕鼻端,冰轮却是心乱如麻,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欲要抚她发丝,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怎的又慢慢放下,道:“我去外面走了走,连日总呆在屋里,有些闷得慌。”
莲真有些奇怪,放开她:“冰轮,你怎么了?”
“啊?”冰轮道:“我。。。。。。我没怎么啊。”
“那你怎么对人这么冷淡?”莲真斜了她一眼,似娇还嗔:“你。。。。。。你连抱都不。。。。。。”说到这里,终究打住。
冰轮迟疑了一下,抬起手,以手背轻轻环住她,一边苦笑道:“你现在可了不得,心思竟这样多了。”
莲真微微偏着头,半开玩笑的道:“我都忍不住要开始想,你是否去见什么人了。”
冰轮心头一跳,面上却保持着笑意,语气也益发温和:“能让我主动去见的人,这世上除了你,难道还会有旁人么?”
莲真心里甜丝丝的,窝在她颈间,轻轻闭上了眼睛,只听冰轮在耳畔轻叹:“只是朝局初定,政务繁冗,近日真是乏得透了,都有些儿顾不上你。”
莲真蹙眉道:“朝政固然要紧,你也要顾着自己身子骨儿,有些事情能缓一缓的,就先搁一搁罢。我也是常常担心,才总想来这里瞧一瞧,不然你真当我来查问你行踪的么。”说到这里,抿着嘴笑,面上泛起一抹羞涩的嫣红,顿了一下,柔声道:“你既是害乏,便去炕上歪着,我给你捏捏肩膀罢。”
冰轮身不由己,只得随她往前走,刚在炕上坐下,却听高贤在帘外道:“禀太后,忠勇侯陶大人求见。”
“陶大人?”莲真问道:“是陶志坚么?”
陶志坚本是宫中一名铁卫长,前阵因恪守职责折辱了霍泽,导致自残一掌,霍家父子获罪后,冰轮即封他一等忠勇侯,子孙世袭,以示格外嘉奖,莲真亦知道此事,对他颇有印象。
“嗯。”冰轮沉下脸色,对着外面道:“糊涂东西!难道你没看见宸主子在这里吗?叫他改日再来罢。”
高贤声音甚是惶恐:“陶大人说有要事上奏,奴才才斗胆请主子示下,求主子恕罪。”
冰轮还未答言,莲真道:“算了,这原是他的职责,你好好的又责怪他做什么。”想起陶志坚,心下很是怜悯:“忠勇侯既说有要事,你就见见他罢。”
冰轮道:“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