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川神色平淡,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景晏刚出门没几步,屋内便传来计太清哭天抢地的声音,好似见了鬼一般。
“大人,这屋里是......”正好过来打招呼的柏梧桐听到这刺耳的声音忍不住道:“是怎么了?”
他笑着挡在柏梧桐身前道:“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可能......太感人肺腑了吧?这不就嚎起来了吗?没事,不用过去。”
谢绍元慢慢走过来,也听到了这哭嚎的声音,疑惑道:“听声音是计先生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他舔了舔嘴唇,试探问道:“是用刑了吗?”
薛景晏啧了声摇头道:“你看你说得什么话?我们又不是见谁就用刑,只是陪他说说话,开导开导罢了,你们别多想。”
开导......
谢绍元和柏梧桐真是不知道怎么直视这个词了,若真的只是聊聊天的话,什么人会被吓成这样,那尖锐的声音似乎要直直的冲破天际,刺的人耳朵都有些生疼。
“大人,计先生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恐怕是撑不住过重的刑罚,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只怕不好交代啊。”柏梧桐实在是听得心惊胆战,固然是冒着被训斥的风险也还是开了口,不过尽量把话放的平缓了些。
薛景晏正色道:“我说的话你们不信?”
“我们......”他们顿时语塞,断断续续道:“不是这......”
他见状眯了眯眼睛,而后又松了肩膀,道:“一会儿你二人可以随我一同进去看,他若身上有半点伤口,都算我的,如何?”
“不不不......”柏梧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比起京城,这黄台县山高水远,百姓的话有足够的分量,若是闹起事来,仅凭我们几个人,怕是解决不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神色冷淡的宋寒川微微整了整袍子走了出来,冲着薛景晏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薛景晏起身,转过头对一直心焦不已的二人伸出手道:“走吧,一块儿进去看看。”
也不知宋寒川用了什么办法,计太清原本高傲冷静的模样完全支离破碎,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缩在角落里,瞳孔四散,嘴唇不住的哆嗦,身上的衣裳滚得皱巴巴的,头发也散了开来,狼狈得很。
这计太清在黄台县几十年,不管人后如何,反正示人的永远是那副文质彬彬,翩翩君子的模样,何曾如此狼狈过?
可他身上又确实看不出任何严刑拷打的痕迹,饶是柏梧桐也一时想不出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不动一丝一毫便把人弄得崩溃不已。
“问吧。”宋寒川提袍坐在一旁,把主位留给了薛景晏。
薛景晏把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肘放在案面上,有些可惜的摇摇头道:“早说不就没这档子事儿了?瞧瞧,□□都湿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计太清吞了吞口水,身子依旧在不停的发抖,闻言放下腿,死死的坐在地上,维持着最后的脸面,他抬起头来怒目相向道:“真没想到官府的人居然也用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
“哎,我们那可是分人的。”薛景晏撇了撇嘴,稍有耐心的解释道:“对于特别配合的,我们一般也是以礼相待,对于那种下三滥的人渣子,用的自然也是下三滥的手段,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说吧,给你府宅里布阵的人,究竟是谁?”薛景晏单刀直入。
计太清低着头道:“不知道。”
“还不知道?”薛景晏提起嘴角,笑意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森然,他轻叩案面的手指停顿下来,脸色沉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你当着我们几人的面,把刚才的事儿再尝试一回,你说呢?”
计太清这才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我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每次来见我的时候都戴着斗笠,脸蒙的严严实实的,看个子......大概也就和柏大人差不多。”
“什么?”柏梧桐本来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不说话,闻言顿时不悦的立起了眉毛,愤然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大人别慌,我就是比比。”计太清慢慢的开口,脸上又恢复了那端方的笑容。
柏梧桐脸色发白,甩了甩官袍的宽袖,掩下方才的惊慌,道:“注意言辞。”
“是,草民知道了。”他端端正正的抬手作揖。
“你和他做了多少交易?一一讲来。”柏梧桐这时候总算知道自己这个县令应该做什么了,不等薛景晏催促便自己开口询问。
计太清嗤笑了声道:“大人还真是天真,我们计家以前穷得揭不开锅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我为什么在两年之内翻身,现在又成为黄台县最大的盐商,你猜不到么?”
“你几十年前就已经和那个贼人搭上线了?”柏梧桐在此之前似乎也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手指都不停的在颤抖:“就为了钱?”
“就?”计太清忽然大笑起来,满眼的凄凉和嘲讽:“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是简单啊,我们吃不起饭,家里那么多人都被活活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有什么错?况且我救济了那么多吃不起饭的百姓,这些事情,你身为黄台县的父母官,做得到吗?”
柏梧桐被这一番话堵得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满脸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