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转身,这一刻,卢小闲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却又很想看看,这个女鬼究竟是何模样?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前额部分血肉模糊,便好像刚刚被金瓜击打过,但若细看,面容倒也堪称娟秀。
“裴凤?”卢小闲嗓音沙哑。
那人不答,阴郁、怨毒地盯着他,忽一仰身,躺回棺内。
卢小闲怔了怔,踟蹰一阵,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趋步向前。他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海叔赶在卢小闲前面,爬上棺床,高举钢钎,探头向棺内一看,顿时呆若木鸡。里面只有一具腐烂的女尸,面部狰狞,大张着嘴,四肢蜷曲。
卢小闲也瞅见了这一幕,他的胃里一阵翻腾,定了定神,再次查看那具腐尸,发现她只穿着浅紫色的亵衣,周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饰物。
最奇怪的是,她的尸体虽高度腐烂,周围却十分干燥,没有任何尸水。
卢小闲一屁股坐到棺床上,极度的紧张过后,但觉四肢乏力,头脑混乱不堪。再看着旁边的棺椁,万分茫然。
如果不是还有海叔在,他几乎要认为自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海叔手心有余悸道:“幸好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不然可就惨了,我们快走吧。”
海叔见卢小闲双眉紧锁,像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便又催道,“姑爷,趁火把还没熄灭,我们赶紧寻找出路吧。”
过了这半晌,卢小闲已宁定下来,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老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那‘女鬼’又是什么关系?”
海叔急道:“姑爷,现在哪有工夫想这些,等逃出去再说吧。”
卢小闲摇摇头,自顾自地道:“老何他们事先潜入陵内,扮成武士俑,目的就是要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小山和阿狗贪财心切,率先进入墓室,惨遭毒手,尸体被藏了起来。”
海叔一顿足,要说什么,卢小闲却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断
:“这个年代摆放武士俑,难免引人注目,因此他们把阿狗的鞋丢在地上,引开我的视线。当我们进入后殿,查看懿德太子的棺椁时,其中一人溜到门外,掐死王七,封死墓门,再由我们的盗洞离开。所以,原来的五个变成了四个。”
海叔不解道:“墓门一关,我们便会困死在里面,那他们为何不一起走,反要留下四个送死?”
卢小闲目光一闪道:“那是因为……”
他顿了顿,向裴凤的棺材瞧去,“墓室里面,还隐藏着一条密道!”
“真的?”海叔大喜道,“在哪儿?”
卢小闲站起来,用铁铲挑出棺内的腐尸,忍不住哈哈大笑,招手道:“快来看呀!”
海叔飘身而上,只见棺材底部,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
面对这条可以让他们回到人间的通道,海叔深深舒了口气道:“姑爷,你是怎么想到的?”
卢小闲愉快地笑道:“因为这条秘道的存在,敌人从未想过要困死我们,封堵墓门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觉得要被困死了,难免心慌意乱,但还要努力去寻找出口。如果不是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让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那么当我们摸索到他们附近时,四个人猝然出手,我们一定抵挡不了。”
找到了出路,海叔心情大畅,笑道:“姑爷,这么说我们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卢小闲道:“我看见棺内没有尸水,便觉奇怪,后来想起那女人的凭空消失,才意识到下面暗藏玄机。咱们真该好好谢谢她,不是她提醒,我便打开裴凤的棺材,也不会去动一具腐尸。”
说着话,卢小闲用铁铲向洞口的四壁探了探,居然都是黄土,不禁啧啧称奇。玄官外面那段隧道,地面和墙壁用的是青砖,而进入墓室后,立刻变成了花斑石,这样显然更利于防止盗掘,但棺床为何要制成中空,填满黄土?
如果王七还活着,便会有答案。
精通风水术的人都清楚,棺床中间留有一尺多长、六寸多宽的一个方孔,内以黄土填实,正是风水术中所讲的“金井”。
不过要将盗洞精准地打到这个位置,若非有超好的运气,便须对陵内构造有极深的了解。
卢小闲率先钻入洞内,一路爬行,感觉比王七那条盗洞要宽敞一些,但也长很多,两人折腾了一夜,爬出来时,已是筋疲力尽。
终于,二人从洞中钻了出来。
甫一出洞,便瞧见灌木丛中躺着两具尸体,俱都满身泥土,其中一个赤着双脚,毫无疑问,这就是小山和阿狗了。卢小闲又是一阵愧疚,用铁铲挖了个坑,将两人一起埋了。
这时天已放亮,山下的兵营炊烟袅袅,一队队军士正在陵区内巡查。两人不敢久留,从另一侧下山,逃之夭夭。
卢小闲带着满身的泥土和疲惫回到醉春阁,本想洗个澡,痛快地睡一觉,哪知推开房门,却见成娇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正酣然而睡。他怔了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将被子轻轻裹在她身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