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救我了?”他脸瞬间黑了。
“我怎么可能救你,救你肯定要被老板娘杀掉的呀。我只是好心来给你吃个饼,怎么能叫我赔上一条命。”
“你不救我,不是为虎作伥是什么!”大脑袋又瞪着我。
“你瞪我也没用,我是暂住在这里的,还要留着小命等我爹回来接我呢,我爹好不容易把我养这么大,如果我死了,我爹肯定要伤心的。”
“我死了我爹就不伤心?”他蔑我一眼。
“那如果我们两总要死一个,总要有一个爹要伤心,你觉得谁死合适?”
大脑袋又不说话了。
想来他也不好厚着脸皮叫我去死。
看在大脑袋陪我聊天的份上,我又宽慰他道:“你别难过呀,如果能找到人悄悄帮你,我们就都不用死了。”
他还是不说话,想来他也不相信,还有其他人像我这么作死,大半夜跑来跟一具白骨聊天,还想要把他从土里挖出来。
“啊,对了,不如你跟我说说方圆阵的事情吧,说不定我们能找到老板娘的弱点。”我试着打破这不友好的氛围。
“没什么特别的,刚刚已经告诉你了,就是一个压制妖怪的阵法,不过你说那老板娘看阵法书就很奇怪了,妖怪一般不看阵法书。”他一脸认真。
“也许她是一只热爱学习的妖怪,她还说要带我去找芈夫子问学,我爹都不带我上学,亲爹。”我爹从来都是自己教我,他说那些夫子憨傻,都没他水平高。
“妖吸天地灵气而生,天生妖力加持,自傲得很,视人如蝼蚁,根本不屑用人的阵法。”他像在生硬地背什么书。
“这是你在什么课堂上学的吗?”我很好奇。
空气中突然有一阵神秘的沉默,他缓缓应声:”是。不过这是本门经典《妖学》中的记载,断不会错。”
“我从前还以为我爹将我托付给老板娘断不会错呢,如果有那么多断不会错的事,你现在又是怎么会在坑里?”我总觉得这些事有哪里不对。
“这,《妖学》断不会错,是我学艺不精,不敌那妖怪狡猾,遭了她的道。”他声音提高了些。
“那你之前学过什么是迷仙散吗?”我问他。
“没有。”
“我也没有听过。肯定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们应该……”夜里的山林黑黢黢的,让人害怕。
“呵,你个小屁孩,还给我讲起大道理了。”大脑袋噎了我一句,”我委羽山,天下第一仙门,十大洞天之首,我门中的典籍,岂容你个山野凡人置喙。”
“哎。”我找不到话答他,只觉得此人非常讨厌,他说的话都非常难接。
深夜里,沉默会被放大无数倍。
我收拾收拾被他吃剩的肉饼,用脚平了平地上的土,准备回客栈。
“那,那个……”他终于又低低说了一句,“那你还有什么办法救我吗?”声音低沉,像要钻进土里。
我没有应他,不是因为这是一个说话讨厌的人,而是因为我不敢救他。
最后,我们各怀心事地分别,但我知道,他的心事肯定比我重。
等我回到客栈,老板娘柔若无骨地斜靠着门框,看样子已经等我很久。
待我走到近处,她二话不说给了我一耳光,打得我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都看到了?”她面目模糊而阴森。
“是说大脑袋吗?”
“大脑袋?还交上朋友了?”她的声音很薄很锋利。
“没,就是晚间寂寞,瞎聊了几句。”
“还晚间寂寞。”她抓起了我的头发,我整个人被提溜起来,头皮很痛,只听她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重要?”
“不知道。”我双手乱抓,想攀住什么,感觉自己要秃了。
“你知不知道他那边不能出半点差错?”她对着我耳朵大吼,手还不住晃动。
“不知道。”我哪管她说什么,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秃的,没有头发可给她抓。
老板娘又把我扔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说道:“你爹把你托付给我,原是让我照顾你,保护你,我也一直这么做了,可你要是一再坏我的事,最后我也保不住你。”
“是。”我揉揉头皮,低声应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山上那个,你若救他,我便把你剥皮抽筋。”
“我不救他,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找他聊天。”我捣头如蒜。
“今后也别去找他聊天了。别逼我。”老板娘转身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石板路上,屁股冰凉凉,脸上火辣辣,望着暗夜长街的尽头,好像有什么要扑过来,淹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