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在宫内设宴,但自家孩子过生辰,秦家人张着两手干看委实不像话,所以将府也在为几日后齐璟和秦洵共同的生辰做准备,长辈们一忙碌,自然就顾不上还在笑闹年纪的孩子,除了个在太学念书不适合频繁进出宫门的秦申,秦泓跟秦商这两个在宫里御书馆念书的孩子,就被秦上将军很不客气地托管到了景阳殿,同住在景阳殿一间收拾整洁的偏殿里。
几日一晃而过,生辰前一日,恰好是御书馆五日一休的学假,生辰当日自是又能讨个休假,相当于连休两日,秦洵跟秦商都乐得不行,叔侄俩拼着赛着睡懒觉。
秦商醒了坐起来听说秦洵还在睡,忙说“大人睡觉,小孩也要睡”往后一倒,眼一闭又睡了过去,秦洵醒来听说秦商还没醒,理所当然地说句“小孩子精力充沛都没睡醒,年纪大了多睡会儿怎么了”,头往被窝一蒙又没了声。
齐璟拿他叔侄俩没辙。
秦泓的作息倒是像齐璟,念书与否都很规律,待在哪都安安分分不吵不闹,是景阳殿里大小三个秦家公子中,宫人公认最让人省心的那个。从暂住景阳殿起,几日里秦泓每每都在齐璟闲时勤勤恳恳跟着他学习丹青,齐璟这人不仅会画还会教,秦泓在丹青一道上悟性也不错,短短几日,就已脱离了原先只会画墨杠杠的水平。
于是秦洵在二月十四生辰这日一睁眼,就第一个收到了来自幺弟秦泓的生辰贺礼。
二月十四上午,木樨进内室来收整衣物时秦洵刚好转醒,闭着眼躺在床上哼哼,木樨闻声来到床边等候差遣。
秦洵睁眼时,就见木樨盯着自己的脸眼神古怪,他了然,懒散着嗓音问:“我脸上是不是又有王八?”
木樨:“……”为什么要说又?
秦洵悠悠一叹:“那个谁啊,幼稚。”
是在说陵王殿下吗?跟着主子来景阳殿不少日子,木樨已然具备了能够理解两位主子话中指代人事的能力。
洗漱时对着铜镜擦净脸上木炭画上的小王八,见齐璟手执一卷画轴进内室来,秦洵随口问了句是什么,齐璟便展开给他看。
笔触中还是稚嫩感居多的一副双人像,就孩童的水平来看已经很不错,画中白衣郎比红衣郎高半个头,不知是否还不擅神态描绘怕露短处,这副双人像是二人并立行走的背影,从画上看过去,正好也是六岁的秦泓每每跟随二人身后时,自下往上仰视的角度。
秦洵笑起来:“我弟被你教得不错嘛,去年还在家的时候,我看他画画还是头大身子小辨不出男女的水平。”
给秦洵看过,齐璟将画递给木樨,吩咐她把这画好生收起放去书房,对秦洵道:“子良道是原本我二人生辰,该分送两份贺礼,但他觉得给我们各赠单独画像没有画进同一幅里来得合适,他跟我说这话时,瞧着还有些忐忑,大概是怕我们觉得他不用心。”
“哪能,深得我心了才是。”秦洵大笑,“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真够用,没白疼他。”
“生辰宴设在晚膳时辰,不过白日应该就会有人来踏我这门槛,你若是懒于应付,不如……”齐璟附他耳边,“白日里我们出宫一趟?”
秦洵明了他的意思:“你这是想两个人幽会,当个甩手掌柜把事都扔给清砚应付啊。”
齐璟轻笑,表示自己还有点良心:“我让单墨留下给她搭手了,木樨也留下。”
于是清砚踏进内室送早膳时,见着的只余一个放好了秦泓贺生图再返回来的木樨。
清砚:“殿下和秦三公子呢?”
木樨指指桌上用茶杯压住的一张纸。
清砚放下早膳托盘,拿起纸一看,差点没气得头顶生烟。
【姐姐辛苦了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属于秦洵的龙飞凤舞嚣张字迹,没有落款,本该是落款的地方简单画着一个讨好的笑脸。
清砚攥着这张纸,黑着脸踏出殿门,正见单墨一脸正直地守在外头,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呢?你知道他们溜了对不对!”
单墨无辜:“秦三公子说,怕你知道了趁他们还没出宫门就杀过去捉人,让我估摸着迟些再告诉你。”
恰好小宫女来报:“清砚姐姐,户部郭尚书来访,道是恭贺陵王殿下与秦三公子生辰。”
那两人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积极些的果然一大早就来踏门槛,清砚揉揉太阳穴,认了栽:“……知道了,我马上去迎接。”
今日出门除了个替他们驾车的车夫,齐璟和秦洵一个侍从都没带,乘坐的马车也特意挑选外观朴素不那么招人眼的,穿行在帝都宽广大道的人流中,好似只是寻常小富户出行。
这时辰比普通人的早膳时辰迟了些,却也还没迟到该准备午膳的地步,近河边烟柳空翠,还漫着薄薄一层轻岚,秦洵是起床洗漱后就出了宫,这会儿腹中空空,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到李老板的“江南客”,自从春节前李老板关店回家过年,秦洵已经好一阵子没来过这里了。
李老板的江南口味餐店在长安这里本就生意平平,这会儿又恰好处在早膳和午膳之间的尴尬时辰,齐璟跟秦洵踏进门时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既没有用餐的客人,连李老板的人影都不见。
柜台后有轻微的响声,秦洵估摸着李老板蹲在后头收拾着什么,他靠近柜台几步,后头的李老板忽然起身,竟是被秦洵给吓了一跳,拍着自己胸口,用一口金陵方言说道:“我的个乖乖,吓人巴拉的,这不是秦三公子和陵王殿下吗?”
来往几番李老板摸清了二人的身份,见他二人不似不好说话的人,倒也无甚惶恐,权当是频繁照顾生意的老客相待。
秦洵笑着点头:“我们出来得急,还没吃早饭,有劳李老板。”
“小事小事,吃点什么?”
秦洵报着菜名,偶尔回头问问已在一张桌边落座的齐璟,李老板边记写着,边问他:“二位今日生辰,怎还有空出宫来逛逛?”
陵王殿下与秦三公子今日要在宫内共宴生辰,消息在长安城传得很广,连街边随便拉个老妇都知,李老板会知道也不奇怪。
秦洵笑道:“就是因为要应付晚间的生辰宴,这才趁着白日出宫来,先偷他个浮生半日闲啊。”
李老板大笑:“少年人啊,精神头就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