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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何首乌4(1 / 2)


赵长芷是独自一人进去的。

纪潇在外面一愁莫展,说到底,赵长芷无爵无身份,其父虽是战死的英雄豪杰,却到底是寒门出身,也没留下能让赵长芷傍身的东西。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赵长芷进去没多久,临安长公主便退了出来,她望见纪潇,盈盈一笑:“晴渊在这儿呐。”

纪潇神色淡淡:“二姑母好算计。”

临安长公主自然不会在皇帝身边的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只是笑笑道:“什么算计不算计的,都是为了大晏罢了。”

纪潇难为她能这样说出口,不愿再理会,反倒是长公主说有些误会想与她说开,邀她单独一叙。

纪潇没有推辞,因她也想试试从长公主这边套些话出来。

却听长公主开口便是:“我与官家请命回临安,却不料被平凉王抢先用了这一招,也算因祸得福,能留在京中。利用赵娘子一事,的确是姑母做得不对,然而一个妾室,想来也不会让你我伤了情分。”

纪潇淡淡瞥她一眼:“你不必激怒我。扮猪这件事只能做一次,一旦冲老虎亮了牙,便再也无法以面具示人。”

临安长公主道:“我也只是提醒你,没必要为了那么一个孤女与官家闹不痛快,姑母以往的确是与你闹出过不和,却也是形势所逼明哲保身,日后还不是得仰仗你,自然心也是向着你的。你看,这次不就帮你除去了一个仇敌与威胁?”

“是吗?”纪潇语调平平,“而我怎么觉得,姑母是故意为了平凉王开脱呢?”

临安长公主吃惊道:“这是哪里的话?平凉王罪行确凿,如何开脱?”

“平凉王的确有罪,他手下的人曾预谋往汲县投疫致我于死地确有其事,然而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来只是许卓季的一面之词,二来他手下的人可未必代表他。”纪潇道,“何况有个曹共舒夹在中间,任何事都可以被他辩解为是曹二的嫁祸。只要明着刺杀我的人不是他的人,他就有无数话可以说,保不住荣华富贵,也能保得了命。”

临安长公主悠悠一笑:“你们男子想事情还真是复杂,晴渊大可不必多心,我与平凉王曾为姐弟,自然也是希望他有个好结果,不被白白冤枉的,然而若他真是罪已至死,那也自有官家定夺。”

谈完,临安长公主便在御林军的监视下出宫。

她与成康帝又是诉苦又是认错的,竟已获准回她的公主府去禁足了。

纪潇在意她所说的“平凉王抢先用了这一招”,一打听,才知傍晚时分成康帝提见平凉王,平凉王自请革爵回封地。

果然如纪潇所想,平凉王辩解说那都是下面幕僚所为,这些幕僚说是幕僚,实则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蠢人,表面傍着他也是为了谋取钱财,背地里又嫌在平凉王府前途渺茫投靠新主。

偏偏平凉王府也的确是这么个情况,很多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接着又拿先帝的名号打起了感情牌,当着圣人的面哭了有足足半个时辰。

成康帝虽未直接答应,但纪潇估计郡王会判成罪不至死,又不能任他留在京中结交朝臣兴风作浪,最终多半还是要回封地的。

至此时,纪潇又稍微犹豫了。

她刚才问临安的那两句话并无真凭实据,只是试探,而长公主也够滴水不漏的。

但是长公主真的是站在郡王那边的吗?两个人走的都是扮猪吃虎的路子,都是打感情牌诉苦认错为自己开脱吗?

路子几乎全都一样,反倒显得并无关联,因为谁都知道“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若要合谋,应该分别扮演两种角色才是,否则一个人出事,岂不是很容易联想到第二个人?

回到紫宸殿门口,赵长芷已经出来了,她身边跟了一个年长的宫女,那宫女神色冷肃,见了纪潇也只是刻板地行礼,未露出一丝笑意。

赵长芷红着眼眶,勉强朝她一笑:“阿兄,我该出嫁了。”

纪潇微微一愣,完全未想到是这种结果,她以为赵长芷或被充为女奴,或被远走流放,都已经做好了求情的准备。

却没想到是嫁人。

愣完又恍然,指婚可不是最好的方式吗,赵长芷给她做妾本就是糊弄外人视线的,日后还是要换个身份出嫁的。

指远一点,既能让她不再出现,又算是顾着纪潇的情面,提前定了她的人生大事,让纪潇也挑不出什么可不满的地方……

等等——

纪潇忽然想到……

阿爹如何能这么快找到一个人选?且又多半是远嫁……

便听宫女出声道:“齐王殿下,官家说成安公主日后要从皇后宫里出嫁,近日便住在清宁宫了,只是今日时辰已晚,先让贵主随您回王府住一宿,明日再收整行李。”

纪潇颤声道:“是……和亲?”

赵长芷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圣人……已经下旨,收我为养女,册封我为公主。”

纪潇觉得荒诞极了,只听说宗室女封公主和亲的,再不济也是世家女,哪里有一个普通武将的孤女去和亲的。

纪潇正要进殿求见,赵长芷忽然拉住了她:“阿兄,我已经应下了,这事……这事也只能应下,本就是我做错事,我不想你为了我与官家不和。”

纪潇缓缓推开她的手:“没事,不会有不和,我只是跟阿父谈一谈。”

齐王进去了,宫女不断催促,让赵长芷连在外面等一等消息的机会都没有,便要先一步出宫。

唯有紫宸殿内外伺候的人见证嘴上说着“只是谈一谈”的齐王是如何跟圣人发了脾气。

到最后,成康帝平静地望着她:“阿潇,你从小到大,从来懂事孝顺,这是你第一回跟爹爹闹脾气,爹便不与你计较了。然而你可以对你的爹爹不敬,却不可对皇权不敬,圣旨已下,绝无可能再收回。”

就好像拳头碰了软钉子,叫纪潇无言以对。她默了许久,声音也放软,像哀求般:“此事还未宣布于众……就不能不和亲吗?”

成康帝叹息:“你静下来想想,便不会看不懂,和亲于她,已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以她的身份日后嫁给寻常男子,也未必就过得顺快。”

“和亲不是惧了吐蕃,而是为了百年后大晏边界依然安稳。吐蕃人打仗,除了野心,亦有其粮食不够,民风野蛮,千百年来以掠夺为生的缘故。想要大晏千秋万代,若不能以实力彻底压制四境友邻,便要让他们脱离蛮化,让他们相信只有大晏能帮助他们过好日子。正好吐蕃的赞普有意学大晏的农业纺织等,必会对和亲公主以诚相待,赵长芷到那边去,纵然会受些苦,却也有名垂青史的机会。你怎么就不问问她自己想不想要这机会呢?”

纪潇反驳不出来,她深深朝成康帝行了一礼,默不作声地告退了。

赵长芷已先一步乘车回王府了,纪潇独自骑马回去,便听说她已经睡了。

纪潇却晓得,这多半是哭花了脸,不愿让自己看到的意思。

她也不回宫殿,命人在堂中留了盏灯,和着酒饮冷风,忽而又觉得自己怪好笑的,大半夜不睡觉在自家里买醉。

可又实在心里难受,那吐蕃的赞普已经娶过两任王后,身边姬妾成群,自己看到大的妹妹,就要往那种人身边去……

她饮到半醉,反而脑子更清醒了些,仗着没人看见,她随意地趴在案几上,静静想着自己该如何做。

纵然相隔千里,但想护住赵长芷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大晏强盛一天,对长芷的重视多一天,吐蕃便不敢对她不敬。

正想着,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将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熟悉的草药清香包裹了她,那人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懒得答应,甚至懒得睁眼,那人便好像以为她睡着了,将手臂绕过她的脖颈,替她将披风系好。

接着又揽住她的肩膀稍稍托起来,将手臂从她膝下绕过,欲将人抱起来。

然而林今棠显然是头一回这样抱人,他用力的姿势便不对,更何况还低估了纪潇的重量,起身那一瞬间便踉跄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纪潇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林今棠难得露出一脸羞意,也不知是自己究竟是为偷偷抱她而羞,还是为抱不起来而羞。

他有自知之明,又把纪潇放了回去,跟她商量:“我背你回去?”

纪潇摇了摇头,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不让他抽身。

林今棠便弯着腰僵在那儿,因为摸不清她的意思——她到底是非要让他抱,还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纪潇:“坐。”

林今棠便坐到她身边。

是自己多想了,她不过是想找个靠背躺躺吧?

“我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还亲……”纪潇絮絮说起来,也没提前因后果,但林今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刚才他便从唐鸠那儿听说了。

纪潇随意说了一些往事,赵长芷初到纪潇身边时还是一个吓得腿都颤抖的小丫头,她只知道大皇子是个好人,因此总缠着她,那时赵长芷因为跟纪潇走得近,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因此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避嫌的,常有同榻而眠的时候。

林今棠起初只是听她诉说,到后面酸意越来越重,他开始嫉妒上了那个幸运的女子。

同样是孤苦伶仃,赵长芷被接回来了,凭什么只有自己……

纪潇轻语:“我以前就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人……”

“她嫁不了。”林今棠忽然出声。

纪潇抬起头:“嗯?”

“她心仪的人是你,而你命中娶男妻,她最多只能被纳成妾室……也算是如愿以偿过了。”

林今棠并不看她,只望着黑暗里草木的一团影子,悄悄把自己心里的阴暗泄露一角:“当然,以她在王府的地位,和正室应当也没有区别。你若不想她远嫁,倒可以趁着今夜,同她做些男女之事,或许圣人可转变心意……然而如此一来,便算是违背圣旨,必会惹圣人不快。你若不惧后果,可以试试。”

堂中静默下来,林今棠紧紧咬着牙根,痛恨自己的不冷静。

过了许久,才听见身边人似乎轻轻笑了下:“你这生的是什么气?”

林今棠:“没什么……只是想了个不太好的办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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