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供再叫我。”纪潇微微回头,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不急。”
她是真的不急,左右她来阆中也是避开朝廷养胎的,只要这帮人不出阆中,大不了慢慢耗着,即便她没看好,让什么人出了阆中报信,那便当作诱饵,看看要与谁报信。只是这样一来走漏风声,恐会提前引郡王起兵,她在孕中多有不便罢了,不过小小一个阆中她还是能守住的,又能逼出逆贼,算来也算可进可退。
曾遂:“咳,不知林兄去什么地方了?”
纪潇好笑地问:“怎么,非得同他说不可?”
曾遂倒也没想招供,然而他心里终归是放心不下,想问问曾家现在如何、会如何,只是这话,他总觉得对一个女子开不了口。
纪潇反倒在他院子里坐下了。
“你们还真不愧是师徒,都要打着招供的名义见咏召,邬言也就罢了,可你嘛,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
曾遂被一语戳破,尴尬地“咳”了两声,又问:“我师父也在贵府上?”
“曾四,套我话就免了吧。”纪潇那眼神叫曾遂有一种自己被当成了三岁稚童的感觉,且自己还起不了还嘴的心思。
“不过我大致能猜到你找咏召是想问什么。才一个晚上,你还不至于想通了要大义灭亲,你只是想知道曾家的境遇。”纪潇悠悠道,“不妨告诉你,你师父犯的乃是五马分尸的大罪,你父亲也难逃死罪,但是否祸及家人,需看你了。”
“我?”
纪潇道:“你父亲与数名长辈于此事都牵扯颇深,其他人却又知道得不多,唯独你,既无太深的牵连,又是知情人。你若立功,自然可荫佑同族。”
曾遂有点听进去了,他揪心了一个晚上,觉得前路黑暗,此时就像是有个给他递了一点微光,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继续问:“难道我招供,便可保家人?你不会只是想诈我的话吧?”
却听见纪潇嗤笑了一声:“想得倒美,你不招供,也有别的办法让你招供,你细皮嫩肉的,那些刑罚恐怕一样都受不住,我如今不对你用刑,还好吃好喝供着,无非是看你尚有几分利用价值。你想保下家人,必得亲身涉险,上战场,做潜伏,总得选上一样。”
曾遂缩了下脖子:“我、我不行。”
“生死攸关,你不敢担,便是死路。”纪潇望进了他的眼底,揪着他那点慌张忐忑不放,“曾遂,知情不报,亦是害人,你并不无辜,死也不足惜。”
她起了身,丢下最后一根稻草:“吾言尽于此,但愿你能保住自己的利用价值,否则诸般恶果,你只能亲自尝了。”
另一头,林今棠已经听吃完蒸饼的邬言讲了一刻钟的林闲。
此人上来便道破他与林闲的关系,他和林闲其实长得并不算相像,他相貌偏艳美,据说更似父亲,林晔当年在京中做纨绔时,也是个难得的美郎。
但毕竟是一家人,难免要有什么地方相似,如他的嘴唇与额头,便有几分随了林闲。
可邬言单是靠这个便让出来,也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一个长久不见的人,除非令人刻骨铭心,否则模样很容易在脑海中淡了,邬言是凭借什么,能将林闲的样貌牢牢记了这么多年呢?
邬言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林今棠幼时。这又是一位故人,林今棠并不稀奇,他小时候见过太多的人了,大都与他不相干,自然也没有什么记住人家的必要。
他听得镇定,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没有,邬言渐渐觉得无趣,停下来喝一口水。
又忽然抬头道:“没想到如今都能娶妻生子了,你虽不是林闲亲生的,却也算是替他续了香火。”
林今棠神色不变:“你不必激怒我,一个死人罢了,于我有何干系呢?”
如今听起林闲的事,与听一个陌生人的无异。
就像一块烂在他心上的溃疡,拔了出来,再也不会时不时地犯疼。
只剩下一点对痛苦的记忆,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邬言沉默了片刻,又换了一招:“我听说你嫁了齐王,那女子又是何人?”
林今棠还是不上当:“这你没必要知道。”
他每每回答都冷淡简单,也不主动逼问,如此一来,本该不着急的邬言反而心中有些急躁起来。
林今棠越是镇定无所谓,他便越是感到不安,人最怕自己没有了任何价值,成了随时可以被放弃、被人碾死的蝼蚁。
等林今棠打算离开时,他忽然叫住了他。
“我研制多年,终于将林闲当年做的几种强毒的解药制了出来,你不想看看如何解吗?”邬言抛出这么一句。
林今棠笑了笑,道:“邬前辈说笑了,林闲虽然是禽兽,好歹也指望我给他传香火,他怎可能将没有解药的毒交到别人手上呢?”
邬言瞪大了眼睛,胡须剧烈颤动:“你说什么?”
他刻苦研制十余年,终于得出的解药,莫非在十年前,便已经存在了?那他这么多年,费的是什么功夫呢?
然而比起不甘与恼意,他更感到惊喜,险些要激动地扑上去:“你,你都有什么的解药,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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