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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1 / 2)


凌熠恨不得能让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让那些无常的战场,苍凉的世道,都通通退避三舍,一方天地不用广阔,只要能容得下两个人就好。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能抓住一个人的时候,如今他真想就这么把赵伯霈带走,带到一个桃源,就这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他不能,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赵伯霈许诺他的以后,是六国一的以后。凌熠不敢逼他像自己一样胸无大志,他一如往常地对自己在任何选择中成为被选中的那一个不抱任何希望。

他所能做的,仅限于在能抱住他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罢了。

赵伯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奇怪为何怀里这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凌熠平日里一副右相高贵又不近人情的样子,随时自带闲人退散的气场,张口除了政事就只剩下冠冕堂皇和冷嘲热讽,私下里又偏偏还是个暴躁的疯子,时常口出狂言,但不论哪一种都不像现在这样脆弱无助。甚至连赵伯霈在他年少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这幅光景。

赵伯霈虽然听他说不讨厌,但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嗯?”

凌熠额头抵在他肩窝里慢慢摇摇头,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说道:“方才魇住了,一时惊厥,没事。”

赵伯霈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此情此景也不好逼问,转念一想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便没有再问,拍了拍凌熠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师兄在呢。”

凌熠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掩盖住了眼睛里翻涌起来的黑雾。

说书人“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把凌熠和赵伯霈从那一段回忆里拉出来。

赵伯霈偏头看着凌熠,只见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那双眼睛便又只剩下了平静,当年那些动不动就喷薄而出的黑雾终于不再出现。

赵伯霈低声关切道:“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回去?”

凌熠没受这一刀之前,哪怕不提什么黄金战神的虚名,那好歹也是个天天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除了经常头疼之外怎么说也是个健壮甚至还武艺高强的年青人,突然之间就被赵伯霈当成弱不惊风的病秧子事无巨细地照看,多少有些别扭,于是十分不满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恐吓似地低声说道:“好好听着。”

赵伯霈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确认他面色无异,才重新听那说书的扯淡。

只听那那说书人接着道:“那妖相到了遂莫,与当时由端阳王爷率领的燕楚联军会和,一并退了北契。”

“传言道北契与南越勾结,沆瀣一气,实在是可恶至极,南越已亡仍然不肯退军,非要挣扎个鱼死网破。然怎奈我端阳王爷足智多谋,带领联军,连败北契兵,将那北契蛮夷打回荒蛮之地,成了个缩头王八。”

茶馆里的人齐齐笑了起来。

有个人倒十分较真,问道:“我怎么听说是那妖相计策得当呢?”

有人嗤笑一声,回应道:“妖相就能使点下三滥的手段,碰上南越那种巫毒之术盛行的国家还行,和北契硬碰硬?呵,那还得我们燕云大将来!如何与王爷相提并论?”

周围又响起了几声应和声,最初提出异议之人不甘心地没了声音。

凌熠觉得燕云别的不说,倒是格外懂得护犊子,这可比荆楚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带着几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当年与北契交战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然而思来想去,那一段奔波疲惫的日子,竟然是他和赵伯霈在一起最为平稳的日子。

三年前

【楚国遂莫】

联军与北契相持不下,北契毕竟是兵强马壮,就算凌熠和赵伯霈合起伙来应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他来遂莫不过两月,荆临天已经接连发了两封金标急件询问凌熠归期。

凌熠收到这急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说北疆情势紧急,不容有失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他心中虽然有一计,但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愿意冒险。如今这催命一样的诏令背后,想来也知道是陈羽借着凌熠新封黄金战神的威名,顺利地收拾了南越残余,接着楚国上下一通忙活,把官员选派之类的流程走完,就算是彻底把南越并入了楚国的版图,随后朝堂上下闲下来,就开始动起了他这边的歪心思。随便找了个他凌熠在外会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心思之类的由头给荆临天上眼药了。

凌熠在北疆应付敌军,手底下能用的人不过一个齐田,能完全听从他调动的士兵也不超一万,说来甚至是燕云十二骑在充当主力帮着楚国抵挡北契铁蹄,盟友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凌熠终于在收到第三封金标急件的时候,才下了决心打算把那不到万不得已才用法子使出来。此事在他心里压了许久,这一步实在惊险,他着实不愿意用,也就不曾何人言说过。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他令人叫来了齐田,想要商量一下此计。

齐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白脸相爷正仰面躺在宽大的椅子里,手上捧着话本,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是来找他说正事的,要说他是来找人一起聊聊不务正业的心得体会倒还有几分可信。

齐田见他没动静,就咳了一声唤起他的注意,没想换来凌熠一声嫌弃:“行了,别咳了,小心回头真装出什么病来。”

齐田斗嘴也斗不过他,便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了,问道:“相爷找我什么事?”

凌熠这才把坐姿摆正了一些,说道:“北契这边局势未定,陛下三番两次催我回京,还给我下了一个一月的期限来摆平北契。可能是朝中有闲人又趁我不在弹劾我要拥兵自重了,你看眼下该怎么办?”

“一月?天王老子也摆不平!这是北契,又不是黄口小儿打群架!”

齐田这几日一直见有好几封金标急件送进凌熠帐子里,但又不曾听闻凌熠真有什么动静,正还觉得奇怪呢,今日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这么回事,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齐田农户出身,好好读了几本书还是跟着凌熠看了几本兵书,生气起来也不会凌熠那样冷嘲热讽,情绪表达起来异常朴素,愤愤一拍桌,怒道:“这帮狗官真是比你还不如,若是没有你北疆怎么办?谁来守?指望人家燕军吗?”

凌熠先是被他突然拍桌惊了一下,琢磨一番,还是实在是没想明白他到底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也不知道接什么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挪开了视线。

齐田向来是沉稳得很,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尤其是拜了将军之后,这种失态更是少见得很,从暴怒中缓过劲来,叹道:“属下无能,一个月之内摆平确实没办法,相爷你打算怎么办?”

凌熠哼了一声这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口,道:“本相倒还真打算在一个月之内平定北契这帮疯狗。”

齐田一双眼睛睁得大到连牛看了都觉得自愧不如,惊道:“有这法子何不早用?”

凌熠:“……”果然这粗老爷们不懂得心疼我,若不是伤筋动骨,一步走错就要陪上小命的法子,他何必私藏不早拿出来?

凌熠真是要被这四肢发达哦头脑简单的大哥噎死,反问道:“若是这法子可能要我命呢?”

齐田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他自己倒是觉得为国捐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眼前这小白脸丞相或许完全不这么想,他也不好说什么,便问道:“那你现在说出来,是打算用了?”

凌熠正色道:“是啊,不然我回去,端阳王爷也没有义务留下替我们拼命,届时北疆门户大开,从这里到京临都是平原,北契打到国都只是迟早的事情。”

齐田一面嫌弃他贪生怕死,为了苟活不顾国家危亡,一面又觉得他心系家国也是实打实的,甘愿为大帅肝脑涂地。

这是只听凌熠又补了一句,道:“到时候大家推个背锅的倒霉蛋出来,那也只能是我,横竖是一死,死在外人手里,好歹还能全我一世英名。”

齐田不知怎么地觉得他这话说得竟有些英雄末路的悲凉,背后的君臣猜忌他,觉得他拥兵自重,欲杀他而后快,面前的敌军虎视眈眈说要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究竟那一种死法更体面也不得而知。

齐田终于不好再逼问凌熠那法子究竟是什么,凌熠也不甚在意了,说道:“北契是契族统治,黄旗下另有三大部落,十几年前没能争过契族被流放出了北境,若是联合他们,北契分身乏术,就算不退兵,我们应付起来也不算为难了。”

齐田算是知道凌熠为什么说这能要他命了。

北契都不同五国来往,更何况更北方的蛮族?没人能保证能和这帮野兽一般的人说明白话,为了稳妥也只能凌熠亲自去一趟。只是一群野兽如何看待一个贸然闯入的动物,什么都不问就活活撕了也是有可能的。

的确是在凶险不过的下下策了,但也确实如今唯一一条可行之法。

赵伯霈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就听见凌熠生生死死地叨叨着,生怕自己说的那一句话吉利一样,这才实在停不下去了,掀开帐子进来了,问道:“相爷有何妙计,不妨说来给本王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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