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从来没对靳晖表白过,甚至除此之外,再也没做过一丁点过界的事情。
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并肩走路的时候,夏尽还会特地离他远一点。
所以靳晖从来都不知道,夏尽其实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的心被憎恨装得很满,忙着跟酒鬼、赌徒的父亲作斗争,都没有几分感受“爱”的神经。
他们唯一的几次肢体接触,都是靳晖打架受伤了,夏尽小心地给他上药。
“这么抗拒碰到我?”某次靳晖擦破了脸,夏尽用棉签给他消毒,屁股却坐得很远,只是伸着手。
“是啊,因为你太帅了,离你近了我会控制不住的。”
夏尽当时说得很认真,靳晖却从来都没当真过。
靳晖经常逃学不去学校,夏尽学习很认真,是个很好的学生,因此靳晖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夏尽在一起。
而在夏尽自杀之后,靳晖才知道夏尽死前都经历了什么。
——他的书包里,藏着很多很多封,写给靳晖的情书。信封里面,放着很多很多张偷拍的,靳晖的照片。
无意间,被一个靳晖的追求者发现了。
她逼着夏尽用左手写字,夏尽那个充满了占有欲的秘密,也终于被人发现。
几个女孩聚在一起,把那些情书都抖了出来,在班级里大声朗读,传得每一个班都是。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夏尽竭尽全力,才保守了很多很多年的秘密。
“行了,阿裴。”靳晖仰起头看了一眼谢山白,把那张照片拿回来,转头望向沉默不语的谢山白,看着他的侧脸。
还是忍不住用手按了一下谢山白的头。
“我们练一下吧。”
谢山白的歌唱得没什么技巧,但是嗓音条件却非常优越。
原来他们的主唱唱这首歌的时候,声音会更低沉性感,充满了挑/逗的意味,谢山白的声音却更有少年感,中间夹杂着几分独特的空灵。
谢山白简单唱了两遍,就记住了旋律。
在偏僻的车库里,乐队也倒不必担心扰民,阿裴打架子鼓非常有力,她穿着短袖T恤,甚至能看见她大臂上的薄薄的肌肉,和靳晖与贝斯手配合的很好。
谢山白有点跟不上,他们也不在意,停下来,一点点教谢山白。
一个半小时的功夫,谢山白的嗓子就哑了,他出了一头的汗,脊背都被汗打湿,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将雪碧灌进嘴里。
心里默默想:“我的妈啊,这个幸运值攒得也太难了吧——!”
“你今年多大啊。”阿裴兴致勃勃凑过来。
“十六。”
“那你比我小诶,我都高三了,成年了。”阿裴叹了一口气,“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老啦。”
她拉伸了一下肌肉,老气横秋地唏嘘说,“马上就要感受生活的残酷了。”
“还有七个月了吧。”谢山白看她就不像学习好的样子,忍不住从“过来人”的角度问:“考哪个大学啊?”
“想专心搞音乐的,但是我家里不让,说我没天分。”阿裴不屑地发出一个气音,“他们懂什么!”
“本来找你帮忙的那一场,就是告别演出的。”胖子打了个呵欠,“妈的,没想到我们主唱那小子被家里抓走关禁闭了。”
“别听他们说,就是一个小演出。”靳晖看着谢山白笑起来,“别有压力,你来了就好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露出一枚很大很弯的月亮,空气中带着潮气还有泥土与落叶的味道。
谢山白穿上外套,钻出去看了看,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回头跟靳晖说道:“我要回家啦,下周有时间我再来练练,你们是下个周末要演出对吧。”
在谢山白面前的,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路。
路灯的微光闪烁,只能照亮脚底下,那一点点的路,甚至影子都是模糊在一起的,楼群也矮矮的。
“我送你。”靳晖抓起自己的外套。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我过去那边大路打个车就好了。”
“我送你,太偏了,不安全。”靳晖轻轻碰了一下谢山白的肩。
靳晖已经走到外面,谢山白无可奈何道:“好吧那谢谢你。”
走去小摩托的路程之中,谢山白想了想,还是对靳晖问道:“你们和夏尽是很好的朋友么?”
靳晖看了他很久,才张开口,用干涩的声音对他说:“……不止。”
“哦。”谢山白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再说话了。
-
回家之后,谢山白筋疲力竭地回到家中,奶奶早就睡着了。
谢山白忍着冷,匆匆冲了澡,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
明明已经半夜十二点钟了,谢山白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脑袋里面,都是那张照片里面,夏尽专注地看着靳晖的样子。
谢山白一眼就知道,夏尽是喜欢靳晖的。
也许也有很多人都能够看出来,毕竟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那种快乐的感觉是藏不住的。
谢山白换上棉睡衣,自己坐在阳台上,仰头看着天空,萧成云的画就摆在他手边。
——他突然想要给丞战发一条消息。
“明天来学校么?”
等信息发过去,谢山白才意识到,这个时间丞战可能睡下了,刚刚将消息撤回,那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丞战:“去,怎么了。”
谢山白像小猴子一样,两只脚踩在椅子上,半蹲在那里,用语音跟丞战说,“没事啊……你还没睡啊。”
那边丞战很快回复:“嗯。”
谢山白又对丞战说,“竞赛怎么样?”
“还行。”
谢山白不再跟他说话了,把手机放在一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
周末玩得太晚的后果就是,谢山白周一早上就觉得自己不舒服了。
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痛得好像被车压过去一样,四肢都很酸痛。
谢山白本来体质就不好,先是在早市忙来忙去,后来又去嚎到半夜,回家还洗了个冰冰凉凉的澡。
迷迷糊糊吃完饭,又迷糊着坐公交车。
在艺术节之后,谢山白的人气肉眼可见的提升,刚刚在走廊里面的时候,就发现有女孩好奇地看他,还跟朋友议论,“那个唱歌的人就是他吧。”
“之前都没太注意,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首歌真的好好听啊,我在网上没搜到。”
谢山白一边嗓子疼,一边心里阳光灿烂,突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名人。
非常肤浅的,谢山白得意起来,走在路上跟别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把腰挺直一些,路过反光物体就想要照照自己的脸。
然而等他进了教室门,做到自己的位置上,就一下被打回了原型,蔫哒哒趴在桌子上。
丞战是带着省一等奖的头衔闪耀归来的。
他们班主任李红通知,整整利用了早自习十分钟的时间,来表扬丞战,学校外面都拉起了横幅!
“恭喜我校高一九班丞战同学,获得数学竞赛省一等奖。”
谢山白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发现丞战比他强多了,最起码人家现在看起来十分深沉。
第一节物理课老师讲新的内容,是谢山白没学过的东西,他想要强打精神听一听,眼皮却十分掉链子。
教室后面窗户还开着,一阵阵冷风灌进来,让谢山白直打哆嗦。
他嗓子疼得不得了,像有一张砂纸在来回摩擦他的喉管一样,咽一口唾沫都不舒服。
……早上来的时候,谢山白还忘记打热水了。
他带的水放了一路,早就像冰镇一样,抿一小口都会胃疼。
——我就歇一会,谢山白悄悄想,一会下课了,找前桌同学补补笔记就好了。
他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把书摞在桌子上,遮挡住老师的视线,他就安心地闭上眼睛。
“谢山白!”
谢山白刚刚迷糊睡着,一个粉笔头就精准地敲在了谢山白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他一个激灵,吓得站起来。
“你会么?你就睡!一个周末都不够你睡得是不是啊!”物理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谢山白,“我粉笔头都快认识你了!
”
谢山白感觉自己的脸都是热的,头重脚轻站不住。
“你给我上外面反省一下去!”全班鸦雀无声,齐齐转头看向谢山白,物理老师生气地一指门口。
“对不起老师。”谢山白蔫哒哒地说了一句,乖乖巧巧地抱着数学书,就走到了走廊外面。
外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谢山白不太能站住,难受地蹲了下来。
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他身边的门就开了,谢山白歪头,看见丞战走了出来。
他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山白。
这人下颔与脖颈之间的弧度锋利,喉结突起明显。
谢山白刚想对他开口,丞战就俯身,手贴到了谢山白的额头上。
“去校医院。”丞战握住谢山白的手腕,看起来很强硬。
谢山白站起身,乖乖跟着他走。
“你真傻?发烧不知道说。”丞战睨了他一眼,又对谢山白的智商加以评价。
“你不要骂我了。”谢山白哑着嗓子说。
他眼睫往上翘,眼睛蒙着一层水雾,脸颊是酡红的,声音也很委屈。
丞战看他一眼就闭了嘴。
校医院在教学楼外面,需要在室外走一段路,谢山白没有防备就被丞战带出来,也没穿外套,只好裹紧自己的校服,不理丞战往前跑。
“谢山白。”丞战叫住他。
边缘泛黄的树叶落在他的脚下,谢山白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他,“干什么啊?”
丞战就把自己的毛呢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谢山白。
谢山白看看他伸出来的手,很顺从地走回去,把衣服接过来,慢慢穿在自己身上。
丞战身上的温度很高,谢山白一下子就暖了很多。
因为丞战要比谢山白高十公分,他的袖子很长,谢山白的手垂下来的时候,袖口落在他关节的位置,松松垮垮的。
——一股很淡的,谢山白很熟悉的,来自丞战身上的香味涌了过来,把谢山白包裹住。
“谢谢你啊。”谢山白没有围巾,但是也不好意思抓着人家丞战很贵的衣服挡脖子。
“洁癖会不会嫌弃我啊,”谢山白突然就想起来,之前他睡在丞战身上的事情,立刻很记仇地说:“要我再给你买一件么?”
“多少天了,你有完没完?”丞战直接看破了他的意图。
谢山白悻悻“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走路的时候,丞战不会刻意离谢山白很远,去校医院短短一段路,谢山白的袖子偶尔碰到丞战的手背。
到了校医院,谢山白做了例行检查,坐在椅子上等结果。
校医院是可以刷校园卡的,谢山白刚想要自己付钱——丞战在窗口的位置,手伸进了谢山白的兜里,就拿出自己的卡递出去。
“学校每学期都给我打三千,反正用不掉。”丞战说完,就率先走进了输液室。
里面总算暖下来了,谢山白将丞战的衣服好好脱下来,见丞战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好好抱在身上,轻声问他,“一会该下课了,老高看见我不在,会不会炸啊?”
“给你请过假了。”
医生拿着盐水进来,用碘伏给谢山白的手背消毒。
扎针的时候,谢山白不太敢看,就把头扭到了丞战的方向,死死地闭着眼睛。
丞战见状笑了一声,好像在笑话谢山白一样。
谢山白决定大度一点,不跟他计较。
“脚好了?”校医走了之后,丞战问他。
“差不多啦。”谢山白下意识想要把裤腿撩起来给他看,但是单手操作不太顺利。
丞战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谢山白嗓子哑哑的,又拉长声音叫他,“战哥——”
……谢山白这个人怎么那么能撒娇呢。
丞战心里这样想,开口却说:“你又怎么了?”
“我这个周末要去跟靳晖演出,帮他们一个忙,我想要邀请你。”谢山白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无可奈何地对丞战说,“你要是不耐烦听我说话,我就不说了,嗓子还疼着呢。”
丞战站起来把谢山白的盐水速度调慢了一点,谢山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提到“靳晖”的时候,丞战看起来不高兴了。
但他只嗯了一声:“地址发给我,有空我会过去。”
小房间里面暖暖的,只有谢山白和丞战两个人在。
丞战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像,只有呼吸声在起伏。沙发十分柔软,谢山白挣扎着想要回去听听课,但是身体还不是舒服。谢山白安慰自己,反正也只是游戏,还是体验比较重要,明天再继续努力吧。
他摊开了丞战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声音软绵绵的,“丞战,我想睡一会儿了,没药了麻烦你叫我。”
谢山白的呼吸很快变得沉重绵长,大了很多的外套,盖在他身上慢慢往下滑。
丞战侧头看着,第二次谢山白的睡颜,看着他睡着时微微张开的嘴。
他站起身,手悬空片刻,还是落下去,帮谢山白把衣服盖好。
*
谢山白一觉睡到了中午,睁开眼睛已经是十二点半钟。
他的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拔了下去,身体沉重的感觉也减轻很多,他精神起来,揉揉眼睛,到处都找不到丞战,只不过他手边却放着一个汉堡,还热乎乎的。
把汉堡拿起来,重新把丞战的衣服穿在身上,谢山白走到外面,丞战果然在操场上。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袖衫,抬起手投进一个三分。
谢山白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坐到了离丞战很近的台阶上,很安静地看着他打篮球。
他们学校论坛里面,甚至有丞战的个人高楼。
会有人匿名发布丞战的出行轨迹,因此现在就又有好几个女孩围在一边,在他进球的时候为他欢呼。
谢山白的下巴垫在丞战的衣服上,安静地看着他。
而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很容易就被丞战看见了。
丞战用纸巾擦擦头发,就对谢山白招了下手,跟他一起往回走。
有一片小小的叶子插在了丞战肩膀与衣服的缝隙里面,谢山白伸出手,很自然地帮他把树叶拿下来。
丞战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所谓,瞳孔像寂静的海水。
他就听见谢山白哑着嗓子说:“你看我多好啊,是不是?都不会笑话你的。”
中午的时间暖了一些,阳光垂下来,让谢山白细软的头发微微泛出柔和的光。虽然衣服很挡风,但是谢山白还是被冻得直缩脖子。
回到班级里面,谢山白刚刚坐下,想要把丞战给他的汉堡吃掉,就见靳晖敲响了后门,把谢山白叫出去。
靳晖送给他的一条羊绒围巾。
“晖哥,这是干什么?”谢山白却没收。
靳晖想了想,还是坦诚告诉谢山白:“是因为我一直很后悔,以前从来没给夏尽什么东西。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他。这样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还是笑着,但是样子却显得有一些可怜。
谢山白认真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才对靳晖说:“好吧,那就这一丝,以后我就不要了。”
靳晖说好。
——谢山白带着围巾回到屋里,远远就看见丞战的脸拉得老长。
“你们现在已经这么熟?“丞战说话的时候,却看起来漫不经心。
“好看么?”谢山白站到丞战面前,脸上露出小小的酒窝,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的新围巾。
“一点都不适合你。”丞战扫了一眼谢山白的围巾,语气平淡地说。
“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是在抖机灵
但是好像不怎么机灵(。)
男友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