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淮几乎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便笑了。
多日的担忧化为云烟,见他无虞,只剩满腔的欣喜和欣慰。
祝淮毫不犹豫地迈步前去,将他抱进怀里。
“回来就好。”
从黑沉过渡到光明,谢赦尚未适应眼前的一切,犹觉不真实时,整个人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怔了怔,下意识想挣开,却又贪恋这份不可多得的温暖。
“怎么了?”察觉到谢赦瞬间的僵硬,祝淮开口问他。
谢赦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身上脏。”
在骨楼里满身的血迹还来不及清洗,有他的,也有别的东西的,他不想因此玷污了师尊。
祝淮丝毫不在意,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没关系。”
浑浊的血腥味被阵阵幽兰逢春的气息取代,谢赦的心突然就静了。他缓缓抬手,试图回抱紧贴着自己的人儿。
在骨楼里的日日夜夜,他都靠想着这一次的重逢而振作,里面实在是太冷太黑了。
不能入睡,不能进食,不能休息,他的精神与身体都在遭受极大的折磨。
一层又一层,他似乎将自己分裂成无数块,才能重新站在这里。
祝淮缓缓松开他,心底终于踏实几分,关心道:“在里面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谢赦:“嗯,没有。”
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回去么?”
“好。”
祝淮视线下移,停在他握着剑的手上:“似乎还不知道你给它取的名字。它有名字么?”
谢赦颔首:“有的。”
祝淮看他,笑道:“我还不能知道?”
谢赦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等我确定了,我再告诉师尊。”
“行。”
他们回到谪仙台时,里面早已经没人了,连宁九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祝淮坐在石桌边,等谢赦整理干净了出来,他正看着桌上的锁冰铃出神。
“师尊。”谢赦站在他的身侧,轻轻唤了一声。
祝淮回了神:“过来,让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
谢赦乖乖走到他的面前,祝淮搭手,片刻后:“你突破金丹期了?”
谢赦:“是。”
祝淮绽开笑:“不错。”
突破金丹期,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会有质的飞跃,刚才祝淮替他内视,见他经脉中灵力流转顺畅,都往一个方向汇聚,就知他此行有大收获。
“辛苦你了。”祝淮忍不住叹气。
骨楼那种地方,进去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出来,遥想祝淮原身进去的时候,出来也并不比谢赦好上多少。
谢赦顿了顿,嗓音仍旧低沉:“我在里面,很想师尊。”
祝淮有些错愕,反应过来:“为师也很想你。”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却像隔了几年一样漫长,祝淮开玩笑道:“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踢门了。”
“对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用锁冰铃,感觉如何?”
谢赦想,除掉灵池那一次不算,确实是第一次用。
他微笑道:“很棒。”
骨楼里危机重重,他曾经数次都想晃动铃铛,都被他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唯独在快出来时,他才珍而重之地取了出来。
祝淮替他处理完身上的小伤口,便催促他去休息。
谢赦没动:“我想和师尊多待一会儿。”
“啊,你要是不累的话,我都行。”祝淮把锁冰铃收好,想问问他在骨楼里的细节。
谢赦仍站着,笔直得像棵树,垂着的眼眸辨不清情绪,祝淮让他在旁边坐下,随意地问了两句。
谢赦回答简短,也不提自己在里面吃的苦,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坐到了晚上。
祝淮说得口干舌燥:“还、还不休息吗?”
刚出来时的那种惊喜已经渐渐散了,徒弟再美都吸引不了他了,他现在迫切地想喝口茶。
也不知道容尊他们离开前把茶具都塞哪去了,怎么看来看去都看不到呢?
谢赦已经察觉到祝淮的坐立难安,想了想,从位置上起身:“师尊想吃东西么?”
祝淮:“行、行啊。”
谢赦点点头,往厨房的方向去。
祝淮松口气,今天的徒儿真是活力四射,骨楼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自从几个徒弟开始辟谷后,谪仙台已鲜少有烟火气息,今天谢赦难得又下了一次厨,祝淮也稍微回味起了刚来时的味道。
谪仙台上的香味一传开,在观月台的宁九都闻见了,欲哭无泪地问:“四长老,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符月青慈爱道:“你第一次来,多坐坐再走。”
薛凤十分热情好客:“对啊对啊,观月台肯定比谪仙台好玩。”
宁九泪目。好不好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闻到香味了,一定是师兄又在给师尊开小灶!
*
谢赦从骨楼出来,且晋升金丹期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清源山。
虽然只将骨楼通到第七十九层,但以筑基之身达到如此高度,谢赦却是第一人。
紫微特地让祝淮把他带来重阳殿见一面。
谢赦往他面前一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紫微深居简出,一般不见外人,距离上一次仔细观察谢赦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再一看,只觉得这孩子不论外表还是心境,都有了极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