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淮这晚睡得莫名踏实,日上三竿才醒,发现身上不仅盖了张薄毯,连身侧睡着的人也不见了。
从窗户望出去,阳光正好,丝丝缕缕从窗棂投射进来。他已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昨日为谢赦梳理灵脉耗去太多灵力,睡一觉倒是好了许多。
他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正打算下床的时候,谢赦拎着剑走进来,面上情绪不显。
祝淮心下一紧,心道不会还没恢复吧?
谢赦看祝淮已经醒了,正紧紧看着自己,便将手里的剑收回灵海,走到他面前,低声唤了句:“师尊。”
他应是刚从外面练剑归来,面色泛着微红,胸膛微微起伏,像个认错的孩子般低着头,垂下的眼睫在眼下覆上一层阴影,看上去脆弱又柔软,全然没有昨日的凶狠霸道。
祝淮把他招到跟前,关切道:“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谢赦摇摇头:“没有了。昨天……”
“我正要问你。”祝淮站起来,拂去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温柔道:“魔气入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昨日为谢赦梳理灵脉时,发觉他的灵力中混杂了一些黑色的魔气,显然不是在秘境中就进入身体的,或许在更久以前就潜伏在他的灵海,所以一直未被发现。
谢赦顿了顿,嗓音低沉:“骨楼之时。”
“什么?”祝淮有些诧异,骨楼作为清源山弟子历练的地方,居然也有魔气存在?
谢赦低声道:“是一位魔尊的残魄,我登上七十八层时,他曾现身与我缠斗,我不敌他,险些死于他手。”
当时的情况要比他现在描述的更危险万分。那位魔尊虽只有一个残魄,但在骨楼这种阴邪之地滋养百年,也足以恢复生前五成功力,他就是在那时被魔气侵体,差点失去自我。
若非他足够坚定,强行用灵力压制,恐怕无法活着踏出骨楼。
祝淮十分心疼,一边搭他的手给他内视,一边偷偷问恶宴:“那个魔尊残魄是不是你?”
恶宴无语极了:“你别什么锅都往本尊身上扣,本尊魂魄早就没了。”
他现在就是个虚影,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听祝淮这小徒弟的描述,心里倒是有了个人选。
他道:“本尊觉得,极有可能是当年被启天仙王抓住的另一个魔尊,这家伙可比我阴多了呐,后来启天仙王把这个魔尊交给了你们清源山,说不定就是那时候被放进去的。”
祝淮了悟,如此便也有解释了。他询问恶宴可有解决的办法,恶宴直说没有:“别小瞧了我们魔修,一旦魔气入了灵海,只能压制,很难清除。”
修魔之道也正是如此,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祝淮叹了口气,问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赦摇摇头,眸光黯淡:“徒儿不敢。”
“有何不敢。”祝淮叹口气。骨楼那地方就不是正常人能去的,谢赦虽进入金丹期,想必也是历经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谢赦的眼睫颤了颤,表情透出些难过:“我怕师尊会因此……”
“不会。”祝淮轻声道:“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徒弟。”
谢赦抬眼,眸中涌动着动容,还没来得及感动太久,祝淮道:“哎,没想到还有入魔的剧情,太刺激了。”
谢赦:“……?”
“只不过此事暂时不能让大长老知道,得瞒着他。”以紫微那性格,知道了肯定得出事儿,他想了想,又道:“三长老也不行。”
谢赦:“三长老已经知道了。”
昨天他们动静太大,道真今天遇见他,还别别扭扭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淮好奇道:“你怎么说的?”
谢赦顿了顿:“徒儿向师尊讨教。”
祝淮笑了一声:“在房间里讨教……也亏你想的出来。”
谢赦低头笑了笑,又想起什么,望向祝淮的脖颈,停留在上面残留着的一点红痕,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有些记忆,正因如此,今早起来看见躺在身边的师尊时,觉得无法面对,提了剑去外面舞了一个时辰才平静下来。
此时看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师尊在他的身下,还有被他啃咬时忍不住发出来的低吟……谢赦垂眸,抿了抿唇。
祝淮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脖子看,顿觉脖颈一热,摸了摸,笑着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入了假魔,光抓着我咬了。”
他医术着实一般,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痕迹还在,尤其是咬他的人当时正在走火入魔,更不好消除了。
谢赦低头,轻声道:“徒儿已知错,师尊若是觉得不好……”
“那你给我咬回来?”见谢赦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祝淮赶紧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咬你。”
谢赦眸中隐有笑意,轻轻道:“徒儿也不舍得的。”
但你还是咬了啊。祝淮哭笑不得。
谢赦灵脉中有魔气这事儿,祝淮问了恶宴,虽然很难清除,但是却可以封印,恶宴告诉他,自己的万千宝物里有一顶青烟炉鼎,可以把魔气逼到里面。
祝淮找出来,与谢赦面对面坐在榻上,将那顶青烟炉鼎缩小,融入他的灵海,再用灵力将魔气逼入炉鼎。
这一过程漫长又辛苦,谢赦的亦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终于将他灵脉里的魔气全部逼入炉鼎中。
祝淮又在炉鼎上加注了三道封印,往后只要不受到强大的灵力波动,或者强行破开炉鼎,那魔气都不会再跑出来。
这都多亏了恶宴,他的青烟炉鼎世间仅有,若不是他,事情可就难办了。
恶宴帮了人也不开心,唉声叹气道:“本来可以见证一位魔修的诞生,现在却被迫把人变回正道蝼蚁,本尊真是魔修中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