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姆仿佛一夜之间被人偷走了幸运。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紧挨着塞勒姆的几个城镇却一点事都没有。可是若有人进入塞勒姆,立刻就会发生东西丢失、订不到旅店、吃东西咬到舌头等倒霉事。但是一出塞勒姆,运气就又回来了。
这样的发现导致富人们疯狂出逃。纷纷去别的城市躲避霉运。但是穷人们却因为路费食宿等现实问题,不得不继续待在王都。
于是,去大大小小的光明神殿祷告,就成了必做的事情。大家疯狂的祷告神明,希望运气转好。
但是,白色纯净的神像除了面无表情地望着信徒,什么神迹都没有显示。一时间,一种神不爱世人,信神没用的说法悄悄传播开来。光明神殿派出了大量神职人员,甚至还有两位大天使。但是运气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丝毫没有无头绪。
薇拉站在拱形的玻璃窗后面,看着斜对面查理斯院长家的院子一片嘈杂。
就在刚才,一辆运输泔水的马车路过他家突然车梁断了。黑褐色的食物残渣顿时倾倒在院长家的院子里。那些修剪整齐的草坪就像沼泽地一样冒着泡。浓重的气味熏染了整条街区。
真是好背的运气,薇拉感叹。
“看来就连半神也无法避免坏运气。”霍尔放下手中的报纸,顺着薇拉的目光望向对面。
“可是很奇怪,”薇拉皱皱眉,“为什么整条街区大家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倒霉事,只有我们家生活的顺顺利利。”
“也没有顺顺利利啊,”霍尔单手撑着侧脸,“昨天你不是打碎了一只碟子?”
“诶?”这算什么倒霉事?薇拉扭头看向对方,果不其然在霍尔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女爵,那位索菲亚小姐来了,正在门厅坐着。”女仆在门口小声禀告。
“知道了,”薇拉说,“请她到二楼的小会客厅等我。”接着她笑着望向霍尔,“您要一起去吗?”
霍尔点点头,“当然,我可是你的家庭财产管理者。”
他伸手在空气中划下一个复杂的图案。图案消失,空气中赫然出现一个金色线条画出的门。大门微开,一只干枯的手递出一只箱子,霍尔接过来后,门又关闭了。薇拉仅来得及瞥见门里闪瞎人的金光,似乎里面漫无止境全是金子。
身为原黑暗神,霍尔大人还是拥有许多秘密啊。薇拉想着那只黑色的爪子。
她走进二楼的小会客厅,一眼就看见垂着眼的索菲亚。比上次见过的更显拮据,只穿着一身非常旧的布裙。
索菲亚坐在松软的像南瓜糕一样的沙发上,看着女仆把红褐色的茶汤缓缓倒入牛奶中。铺着天蓝色桌布的圆茶几上,是三个精美的银制餐盘。里面放着点缀着白玉兰的奶油小蛋糕,可爱的让人不舍得吃。
一切都那么华美,就连白砂糖都显得比别的地方高级。她局促地双手交握,把自己蒙着灰尘的鞋悄悄缩回裙子内。
“你好,索菲亚。自从那天见过你后,一脸好几天都不见你来。我以为你已经解决麻烦了。”薇拉微笑着坐到索菲亚的对面。
索菲亚忙抬起脸,挤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但是朴实的裙子衬得她灰扑扑的,非常落魄。“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女爵阁下。我那天找过您后,债主就追上来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把我的衣物饰物典当了一些。今天才抽出空。”
她说完这句眼眶有些红,眸光只望着薇拉,故意不去看同样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英俊的青年。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穿着美丽的裙子坐在这聊天,而不是上门祈求怜悯。
“原来如此。”薇拉拿起小银勺搅了搅茶水,“最近好像人人都失去了运气,去光明教堂祷告一下子成了流行的事情。”
“我也去了,”索菲亚更加忧愁,“但是光明之神没有回应我。”
光明之神不回应索菲亚了?薇拉搅拌的速度慢了下来,这可真是太稀奇了。书里面,索菲亚祷告时随口说一句好无聊,光明神都会降下神迹逗她开心。
“女爵阁下,您决定借给我金币了吗?”索菲亚小声说,“我不会不还的。等我的朋友们回来,我就去他们那里借钱还您。”
这些朋友应该就是追求索菲亚的公爵之类的贵族。不过他们现在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出远门了。这也是索菲亚的霉运之一,找不到能帮忙的朋友。
“我自然相信你。”薇拉点点头。她侧目看了霍尔一眼,霍尔立刻把手提箱放在另一把椅子上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金币。每一枚上面都有一个光明神头像的浮雕。
她突然觉得霍尔花钱这么大手大脚,除了有钱任性之外,大概也有看到这么多光明神不爽的原因吧。
“谢谢您,女爵阁下。”索菲亚感激地说。
“不必客气。”薇拉点点头,“我让人给你清点数目。”
“啊,不必了。”索菲亚脸色一下通红,“我十分相信您的品德。”
“涉及金钱的事情还是谨慎一点好。”薇拉笑着说。
索菲亚还在推拒,女管家已经开始和女仆一起清点数目了。清脆的报数声随着金币的碰撞声一起响起。
索菲亚红着脸小声地道谢。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毕竟都是金币。少一枚她都没办法补上。但是对方都借给她这么大笔钱了,她哪里好意思清点钱币。现在薇拉主动提出来,她心里顿时充满感激,觉得女爵阁下人简直太好了。
数完以后,索菲亚一再道谢后拎着箱子走了。但是,这么多钱并没有给她解决问题,反而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把钱弄丢了……
薇拉看着再次寻上门哭得要晕过去的索菲亚,心里十分无奈。人要是倒起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我,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索菲亚哭哭啼啼着说,“丢掉的钱我还是会还您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今晚还是去光明教堂坐一夜吧,不然她真怕明早起来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踉跄着离开的索菲亚,身影在黄昏里显得格外可怜。
薇拉轻轻叹口气,准备回去。转身之际她突然感觉似乎有道视线黏在了身上,让她十分不舒服。她忙抬头四下张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失。
回到屋子里,晚餐已经摆好了。绘着金色鸢尾花的绿色盘子里盛放着黑椒小羊排、鲑鱼沙拉、土豆泥馅饼、樱桃鹅肝、腌熏鱼。每一样都用鲜花点缀,冒着淡白的热气,十分赏心悦目。
女管家在一旁给地窖新取的红酒醒酒。煤气灯把餐厅照的透亮,每一样玻璃器皿都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跟外面世界的倒霉纷乱相比,这里完全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模样。吃过主餐,女仆又端上一道香草可丽饼。薇拉刚拿起叉子,就听到耳畔传来霍尔的声音。
“我去取样东西,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房间里是我的分.身,你不必去找他。”
薇拉插了一块饼送进嘴里,掩盖了澎涌而出的笑意。
有一次,霍尔也是去取他以前藏在塞勒姆的神秘物品。走的时候没有告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她跟分身聊得正欢。虽然分身是他的一抹意识,可以模仿他的习惯做出反应。但是似乎他很不喜欢薇拉把分.身跟他搞混了。
吃了两口可丽饼,她觉得有点腻。但是这个时候回房间也没什么意思。看到外面月光不错,她决定去二楼的小会客厅待一会儿。那里有阳台,可以让女仆把躺椅搬过去。这么想着,她就随口吩咐了一名女仆给她搬椅子。
月光像轻纱一样笼着阳台,薇拉坐在躺椅上,腿上盖着一个天鹅绒小毯子。正准备欣赏月色,余光瞥见搬椅子的女仆还没走。“有什么事……”话未说完,傍晚那股黏腻的视线又出现了。而且就出自于女仆的瞳孔里。
女仆贪婪地盯着薇拉,嘴角慢慢咧大,发出桀桀的笑声,“最后一个,也是最好的。”
薇拉头皮立刻发麻,掀起小毯子往“女仆”头上一扔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但是她发现她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就像被按了慢动作的按钮一样。就当她以为要遭的时候,“女仆”发出气愤的声音,“真倒霉,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我还不够幸运吗?”
是霍尔。薇拉心中一喜,一定是霍尔回来了才会让对方这么忌惮。她想高声呼救,但是声音还没发出来,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
薇拉觉得自己似乎躺在火车上,晃晃悠悠的十分舒服。车要到站了吗?她恍恍惚惚的想。可别过站了。列车员会来换票吧?想着一会儿就能到b市了,出了车站就能看到爸爸妈妈来接她。每年最盼望的事就是放假回家。
她美滋滋地想着。
“哎,小姑娘,醒醒,换票了,马上到站了。”一只手轻轻地拍拍她,她立刻睁开眼睛。列车员和蔼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她忙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卡票递过去换成纸质车票。
火车越行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她拖着行李混在人群中,心情非常好。
诶,有点奇怪。她脚步慢下来。低头看看自己,不是繁复的欧式长裙,而是及膝的小碎花棉布裙。余光瞥见垂到肩头的头发也不是栗色的,而是黑的。
不对,她不是穿越了吗?霍尔呢?
想到霍尔,眼前又变化了场景。她现在坐在家里的饭桌旁,爸爸妈妈正在谈论股市。但是说着说着,他们就停顿一下。然后毫不在意接着说。但是这种停顿越来越多,两个人的谈话就像卡带一样。
她疑惑地抬起头惊恐地发现,爸爸妈妈的身体是由无数个神秘符号组成的。那些符号不停闪烁着,而他们的神情也越来越呆滞。
她尖叫一声扔掉筷子,周围的一切再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