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地方说好了在南方呢?这冷呢。”窝在花厅暖房中,包含着哀怨的控诉声音响起,沐轻云靠着凭几盘腿坐在软垫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线毯,守着炕头不肯离开。
郑则翻了个白眼儿,推了推沐轻云,道:“弟妹和小辈面前也不臊得慌,收敛些。这往年关中多冷,你不也好好儿的?怎么今年就成这个样子了。”
沐轻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叹着气欲哭无泪地道:“谁知道这地方那么冷,这冷和关中是一个冷法吗?”
郑则拧眉道:“就是操练的不够!明儿早上和我一起晨练,一套刀法耍下来还怕冷!”
沐轻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那就不是冷了!是要命了!”
“好了,大哥,轻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让他练武比登天还难!左右他轻功好,逃命够用了,咱们如今过的又是安稳日子,武功不犯愁。”季言蹊温温和和地开始每日无数次的打圆场。
那头郑夫人含笑提着一壶姜汤过来,一手拍着斗篷上的落雪,将水壶拿给众人,含着笑打圆场道:“这南方的天儿是冷,一下雪阴冷阴冷的,不怪轻云不习惯。”
“这姜汤是兑了红糖煮的,驱寒不说,滋味也好,嫂子给你倒一茶碗,你喝了就不冷了。”她含笑取了几个茶碗用屋子里的清水一涮,顺着窗户将水泼了出去,又给众人都添了红糖姜茶。她的笑容永远是那样温婉又得体,令人一见了便心生好感,莫名亲近:“快尝尝。”
由仪从炕头上取了个白布包来,打开将里头温热的柑橘、干枣、芋头等物放到了木制的果盘里,摆到正中的炕桌上。她先让过郑则、郑夫人等人,方才自己拈了个柑橘在手上慢剥开,一面随口对沐轻云笑道:“你若实在冷得很,把地垫毯子挪开些,给你添个火炉。”
沐轻云听了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由仪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奈指挥季言蹊去搬火炉、找炭火,郑则起身跟去,郑夫人要起身帮忙,却被由仪按住了。
她笑道:“这事情就不劳嫂子动手了,言蹊和大哥就够了。”
说着,她又指挥谢灵毓将炕中央的垫子撤了,厚厚的地毯铺了一层,看着谢灵毓被由仪指挥着东跑西颠,郑夫人眉目温柔,嘴角噙着几分温婉含蓄的笑意,简单的靠着凭几坐着的动作也透着无限的大气优雅。不多时,季言蹊和郑则就抬着烧起炭的火炉回来,摆在空出来的地方。
一切安置好了,季言蹊又从架子上蒙着白布的小篮子里抓了些红薯花生来扔到炉子里,笑着随口问道:“天儿快黑了,晚膳吃点什么?”
由仪思索半晌,见一向对吃十分活跃的沐轻云都没发表意见,便道:“今儿天也冷,索性不劳烦嫂子了折腾菜式了,早上炖的鸡汤,下个锅子吃。”
郑夫人忙要起身准备,由仪却按住了她,笑道:“今儿不劳动嫂子了。”她推了推季言蹊,叮嘱道:“胡叔早上送来的羊肉,你去片开。再砍两条排骨仍汤里,辣料在储物架上那个罐子里,贴了条子的。”
“弟妹御夫有术啊。”看着季言蹊温柔顺从指哪打哪的样子,沐轻云幽幽感叹道。
季言蹊扫他一眼,问:“都要过年了,你院子打扫完了吗?”
“没。”沐轻云泄了气,拄着下巴叹道:“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我多卖两张符,好请个人打扫打扫。指望我动手?还是免了吧。”
一顿锅子吃的热热闹闹的,其实在场大多数都是内功深厚,除了郑夫人,便是年岁最小的谢灵毓在冬日都不会感觉太冷——这是常态。而被南方的冬日冻的瑟瑟发抖的沐轻云俨然是内力高深者中的败类。
酒过三巡,哈哈傻笑的郑则被郑夫人一把拧住了腰间软肉,二人撑着伞回去了。
沐轻云拿着根筷子在碗上敲着吟着小调清歌,由仪倚着凭几把玩着小巧的青玉酒盅,看着沐轻云迷迷瞪瞪的耍酒疯,忽然笑了。她对着谢灵毓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谢灵毓乖巧上前,凑到由仪身边低声询问道:“师傅?”
由仪摇了摇头,抬手在谢灵毓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忽然轻笑两声,胡乱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道:“去吧,最近风雪大,人爱犯懒,功课可不能忘了。”
谢灵毓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乖乖巧巧地答应了一声。
“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季言蹊见由仪脸颊酡红,神态疲倦,便笑道:“喝醉了,早些睡吧,不然明儿一早起来要头疼的。”
由仪仰头看去,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柳眉轻挑,眼波流转间都是无限的魅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潇洒恣意:“季言蹊,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不等季言蹊回答,便轻笑着道:“是喜欢我——银针扎人比较疼?打人下手比较狠?剁骨头能一刀下去将菜板分为两半?”
“还是——”她慢慢伸手向下,拉着他的衣领往下用力,扬起脸在他额头上落一下一个吻:“还是因为我心地善良貌美如花医术精绝呢?”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她眯着眼睛,神秘兮兮地问道。
季言蹊腾地一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忽然正色道:“我喜欢你,喜欢你每一处地方,喜欢你的所有,无论你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来历,我都钟情于你一人,终其一生,我要与你长相厮守。”
由仪笑了,一面伸手在他脸上慢慢划过,一面挑眉道:“我,秦由仪,江湖上最大情报组织的幕后主人……原来是可以成为的。”
季言蹊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为什么没有成为呢?”
由仪色眯眯地笑着,一面摸着他光滑的脸,摇头叹道:“一见美人兮——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