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锦这一带临江,虽然本镇并不紧靠着江水,隔壁镇却是的,于是这边也不缺河鲜江物来。
郑夫人更是出身于鱼米之乡,也能操办出一桌好河鲜饭食来。
如今天气温暖,渔民入江,鱼虾之物就又丰沛了起来。
周云鹤在医馆住了有些日子了,就在前堂旁的一间厢房中,他推辞家中高堂过世,仆友惦念家产,欲对他不利,伤势又重,就这样在医馆落脚了。不过看他出手就是百两银票的阔气,再有夜间在医馆往来的那些身怀武艺的人,想来他已经和自己的属下联络上了。
因他不算是眼高手低的人,平日里也在医馆里帮些小忙,架子也不高高端着,郑夫人便也颇为喜欢这个相貌清隽的年轻人,再见他和灵毓仿佛互相有意,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女婿一般了。再听说他的身世,心中便更生怜惜。今日听谢灵毓说他他身子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询问了周云鹤的饮食喜好。
又道:“可别说那个平日就能吃到的,如今是看你伤好的差不多了,给你解一解忌口。快说点,我好让灵毓买来,给你做点好的,我这手艺虽说是:矮子里头拔矬子,但也过得去。”
周云鹤忙道:“您何必如此自谦?我一个做晚辈的,您愿意给做一口吃的便是长辈怜惜了,哪里有挑剔的道理?”
郑夫人嗔他道:“快说一样,都说让你在这儿跟自家一样,不必如此规矩。你今儿要不说,我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周云鹤心中思忖着此处的产物,到底是做惯了皇帝的,虽然有名无实,那些个大臣为了养废他那也是处处娇惯,此时听郑夫人如此说,不免报了两个此处能买到的自己喜欢的食材。其中便有一样鳜鱼、一样虾子。
郑夫人听了就笑:“今儿可算是说着了,正是鳜鱼肥的时候呢。桃花流水鳜鱼肥,让灵毓买三条三四斤的鳜鱼回来,我给你炖一个,再配着桃花做一个鱼茸点心。再让灵毓买两斤鲜虾,一斤半大的,水煮了吃,半斤小虾,合着梅干菜炖汤也好吃。”
说着,一贯温婉的笑容中又透出了两分狡黠:“好歹我去年梅干菜存多,不然今日还没这一味呢。”
她笑着拍了拍周云鹤,料像他出身不凡,便添了一句:“虽然河虾再大者煮着也不如海虾滋味,但也别有一番鲜美风味,等我煮出来,定然和旁人的不一样。”
周云鹤含笑拱手作揖:“如此,可多谢您了。”
郑夫人看他就是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此时见他如此彬彬有礼,喜意浮上心头,又攀上了眉梢:“快坐着,我这就去准备去。”
说着抬步走了,许是与由仪这群人待多了,一贯的莲步轻移走起来也带上了些风风火火,不似从前那满身大家闺秀的礼仪,却更添了些爽朗大气之感。
留下周云鹤驻足于原地片刻,忽而摇头轻笑,心中暗忖道:在宫中孤孤单单这些年,倒在这乡野之地享了一番温情以待。
再思及谢灵毓娇美的容颜与大气爽朗的举止,念着京中的种种局势与外戚之害,暗暗下了一个可以让谢灵毓迅速完成任务的决定。
这也算是身为帝王的一种远见与自负吧。
郑夫人干脆利落地操持了丰盛的一餐,又给周云鹤舀了一碗汤,示意他道:“快尝尝,灵毓可最喜欢我这汤了。”
周云鹤了然,心中暗笑,也忙给谢灵毓添了一碗汤。由仪和季言蹊在对面看着,忽然相视一笑。
那是一个阳光极明媚的仲夏之日,郑则和谢灵毓在前堂坐诊,谢灵毓早出师了,从由仪这边分去了大半的活计,由仪愈发清闲了起来。周云鹤就在她身边坐着,拿着一把折扇慢慢给她摇着,二人小声说笑,一派的温情脉脉。
那头郑夫人也在郑则身边垂头针线,郑则拿着把扇子慢悠悠给她摇着,夏日炎炎,他内功傍身不惧,郑夫人却不同,郑则虽然粗枝大叶,但自打被季言蹊这个古代版二十四孝老公打开了任督二脉以后,就变的体贴了起来。
由仪和季言蹊也在一处坐着,季言蹊手中同样在慢慢打扇,由仪手中慢悠悠剥着干果,偶尔低声交谈。这屋子里成双成对的六个人各自一处坐着,倒让沐轻云愈发无奈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哀叹道:“天公不作美啊!”
“别作妖。”由仪捏起一粒干果飞了过去:“你今儿还没开张呢吧?”
沐轻云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叹道:“钱财名利皆为身外之物,浮云!浮云!嫂子啊,这就是你痴了。”
由仪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正说着,外头忽然一阵紧促地脚步声。这屋子里除了郑夫人都是身怀武艺的,纷纷转头看去,谢灵毓也将手搭在了腰间的绫纱上。
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一屋子人,只怕除了她、由仪和郑夫人,在外都是仇敌无数的人物。何况如今还有个周云鹤,那就是最大的靶子,真要是冲他来的,只怕免不了一场血战了。
郑则下意识将郑夫人护到了身后,沐轻云第一时间将手探入了怀中,由仪和季言蹊对视两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抚。又对谢灵毓道:“带着云鹤去里头避着,我去把人打发了。若实在不好,动起手来我们也是不怕的。”一面说着,一面就起身往外去。
周云鹤哭笑不得,拍了拍谢灵毓,示意她稍稍等待一下,自己听一听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