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五日的大雨将人困在屋里不爱出门。由仪懒洋洋歪在特意搭建的暖炕上,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眼睛湛蓝的猫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和玉挑了挑火炉里的炭火,对由仪笑道:“溪柴火软漫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主子好惬意啊。”
由仪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笑了:“煮一壶桂花茶喝吧。这个时候,甄家应该闹开锅了吧?”
后头一句是与朱颜说的,朱颜闻言一笑,道:“可不嘛,甄二太太那个二愣子就敢把事情往出捅,甄老太太气的够呛,就差一闭眼往后一躺了!如今,那位可端不起奉圣夫人,奶过圣人的架子了。”
“你这一张嘴啊,也不积些阴德。”岁云捧着一个黑漆小匣子打外间进来,听了这话,笑着嗔了朱颜一声。
朱颜道:“我就是看他家不乐意,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上下没个好心眼子!当年那位奉圣老夫人和甄家大太太算计咱们主子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个吃斋念佛,满口‘阿弥陀佛’的慈悲心肠。”
和玉对岁云道:“岁云姐姐,你就别说朱颜了。这话就在咱们屋里说说,也传不出去,也算让朱颜姐姐出一口气。当年去甄家,我和朱颜跟着去的,您是没见到甄家那几位的嘴脸!当年闹成那个样子,满江南谁不知道?后来咱们主子封了县主,立了起来,还不是一家人巴巴地递帖子凑上来。”
岁云听这话,就知道她也有怨气,便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她也并不是责怪朱颜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有些话到底隔墙有耳,此时在这里说的还好说,若到了外头,这话指不定怎么传出去呢。
她又将手上的匣子对着由仪打开,笑吟吟道:“新得的半斤岁柏香,奴婢给您燃上?”
由仪随手在多宝阁上一指,道:“要那一只青玉的香炉。”
……
金陵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晚很晚,由仪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身上厚实暖和的狐裘,伸手去接落下的雪。
曼兮笑吟吟道:“主子几时也有这童趣了?”
由仪也轻笑一声,随意取帕子试擦了一下手掌,吩咐:“取一些竹叶上的雪水回来吧,煮一壶茶喝。”
白芷轻轻行了一礼,应了:“奴婢这就去。”
由仪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家里没要接你回去过腊八?”
白芷抿嘴儿一笑,虽矜持,却也喜气洋洋的,令人一看了就是从心里透出来的舒爽喜悦:“倒说过一嘴,我说这里头还有差事,没应。”
“去吧,不然你家里还以为我这儿是个怎么只进不出的地方呢。”由仪随意摆了摆手,道。
白芷一愣,然后就被岁云轻轻推了推:“回去吧,这是主子体恤你呢。”
白芷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对着由仪行了一礼:“谢主子体恤。”
由仪对她轻轻一笑,道:“回去住两日吧,你成年在我这里,如今年岁渐长,你母亲还不为你筹谋这?”
她轻轻打趣了一嘴,白芷听着微怔,然后登时脸羞的通红,低下了头,懦懦地半晌没开口。
由仪摇头,无奈道:“怎么还羞上了。你也服侍我这些年,如今既然到了年岁,那事说通了就告诉我,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还愿意在府里,我就给你安排个差事。”
白芷抿了抿唇,对着由仪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由仪又在廊下驻足看上,见白芍带人去取雪,忽然问道:“白芍今年也十六七了吧。”
岁云道:“主子您这红娘还做上瘾了?白芍年岁虽不小了,她爹娘还想留她两年呢,暂且不着急。”
“如此,也不着急。”由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冷的彻骨的空气,忽然有些想念北方冬天如刀子一般的冷风。
忽见那头朱颜慢步近来,于是问道:“今岁最后一次放粮怎样了?”
朱颜含笑一欠身,道:“各样都妥帖了,如今咱们府外可热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