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雨淅淅沥沥下着,由仪卧在榻上,左拥右抱着,云光和小猫儿霜泠均依偎着她伏在榻上,由仪随手这么摸摸、那个揉揉,听着小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嘴角的笑意不断。
红苕手头针线穿梭着速度飞快,朱颜岁云各一张矮桌跪坐着翻改账册,手边算盘被打的噼里啪啦的,合着雨声竟然别有一番意趣。
曼兮和岁云各自在安静角落里阖眸盘膝而坐,偶有声响动静,最先发觉的也是她们二人。
都说雨打芭蕉之声最是清雅绝伦,乃天下第一曼妙,胜过无数乐器歌喉。
由仪一根手指在云光生着短短绒毛的脖子上轻轻划过,微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了捻,落在云光的皮肉上,令他觉出了危险来。
由仪忽然挑了一抹仿佛含着嘲讽的浅笑出来,微微眯眼,“话本子里总说那狐妖化人来给救命恩人报恩,最后那恩人定然金榜题名为官作宰,娶了贵族出身的娇妻,那狐狸便是美妾,二人共同为恩人生儿育女,最后一家和美。岁云你说,何其可笑?”
岁云正住了笔,将一炉岁柏香燃起,闻此语笑道:“这话本子都是那些个落第酸人写出来自娱自乐的,也不想想哪个大家族出身的贵女能看上已有妾室的穷书生。”又对由仪道:“近来雨下的频繁,奴婢给您燃些岁柏香,去去湿气。”
“南地天气无非如此,早该习惯了。”由仪将霜泠抱起在怀中,随口道:“等嫂子平安产子,咱们也可往北边儿走一遭。不过也得等明年开春儿了,北边的冬天也不好过啊。”
岁云道:“都说故土难离,可人还年轻着,怎么不念着出去走走呢?”又道:“后儿是那位贾大人的生辰,定然要请咱们家的,主子您看?”
“我是不爱动弹的,嫂子身子也不方便,去问问母亲,她要乐意就去,不乐意,那就打发人送个礼就是了。我是不乐意打理他的,为人心术不正,看着闹心。”由仪将霜泠高高举起,笑着玩闹着,一面随口与岁云道。
岁云应了,那头朱颜自账本子中抬起头来,道:“那位贾大人倒是京中荣府举荐的,也是长袖善舞,颇有能耐。只是咱们家到底和平常商户不同,也不需那般在意这富贵权势的。”
岁云闻言点头附和:“这话是理。”
由仪嗅着清雅浅淡又凛冽的香气,忽然长长舒了口气,道:“我困了,眯一会。”
众人忙应声,曼兮自柜中去了一条线毯给由仪搭上,闲杂人等退去,留着随云曼兮两个守在内室,朱颜、岁云与红苕则退到了一帘之隔的地方。
这年夏日里,陈氏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七斤八两重,生的白嫩可爱,极得薛夫人的欢喜。
由仪为他取名薛浔,薛夫人取了个小名,叫作:团哥儿。
那孩子天生就是个讨巧样子,由仪见薛夫人有意将他抱到膝下养育,于是先于薛夫人一步,命人将团哥儿打包带到了含灵馆中居住。
毕竟薛夫人教导小辈的方法实在令人不敢苟同,为了不让薛浔变成第二个薛蟠,还是别让薛夫人沾手为上。
陈氏对此表示没有意见,毕竟她与薛蟠的住所离含灵馆也不远,一刻钟左右的路程,对她而言是极方便的。
薛蟠……他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不过北上的事情还是耽搁了下来,毕竟薛浔虽然身体健康,薛夫人却不舍得他小小年纪长途跋涉的。
……
“姑……阿姑!”穿着水绿衣裳的小团子白白嫩嫩的软萌可爱,两条小短腿捣腾着进了屋子里。敢在由仪的持安苑走得这样不规矩,又喧闹不停的,也就是薛浔一个了。
由仪正歪在榻上翻书,身上一袭玉色交领长裙,搭着一条素色的线毯,头发松松挽着,鬓边两缕碎发轻轻散着,发髻中别着两朵兰花,看起来清雅别致。
听见薛浔的喊声,由仪掀起眼皮看去,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一面对着小团子展开双臂。
薛浔见了一个激动,小腿捣腾的更用力了,忽然一下摔在了地摊上,却也全然不在意,爬起来拍拍衣裳继续走着,到了由仪榻前方才对着她作礼:“阿浔见过阿姑。”
由仪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展臂。薛浔一下子扑进由仪怀里,撅着小嘴儿在她脸颊上落下香吻一枚:“阿姑!阿浔想死你了!”
由仪笑了,一面用帕子拍了拍他的衣裳,一面问道:“打哪来的?外头天凉,丫头没给你添件衣裳?”
后头的青衣女婢瑾娘忙欠身恳切道:“添衣裳了,因哥儿出汗厉害,在门口给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