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此时,她依然没能表现出任何可被机器分辨的异能反应。
无论再怎么特殊,当苟延残喘的身体被异状彻底侵蚀,白柚也并没能多坚持几天。
边长明几乎无时无刻陪着她。不知道是基地里仅有的一点儿“人性”,或者那些隐在防卫服下的面孔做着其他的打算。在少女迅速衰弱的这几天里,并没有其他研究员打扰他们。
从头到尾,两人都表现的非常平静。即使在最后的时间到来之前,白柚的身体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粗大的如同管道、细的部分也接近于树根的黑色异物贯穿了她的全身。那些鼓动的类似于经脉的东西发出人耳无法辨认的声音,加剧宿主的痛苦。
白柚没有睁开眼,或者说她的眼球里都是触须一样恐怖的东西。急促呼吸的嘴唇能看到里面青黑色的凸起,只是勉强还能说话。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未知的只是它到来的时刻。就像此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边长明,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将变成什么非人的东西。
那甚至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所谓命运的必然。奇迹在这件事上不存在概率,如同之前每一个认为自己能够幸存的人,每一个自愿或者被迫的实验体。
无论他们身在D区E区,或者往上的C区、B区甚至A区。那不可名状的存在,神祇、邪恶或者恐怖,在你接触到祂的某个节点,就已经被祂的眼球所映入。
“……或许是这样吧,”白柚说,喉咙中的呼吸声断续,就像那些在她脸上起伏的血管或触肢,“但是,长明,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依然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沉’下去呢?”
她的手握在身边的人手中,鼓胀扭曲的部分活物一样起伏,几乎看不到肌肤原先的部分。边长明注视着她,目光似乎是悲伤,又像某种无法表达的贪婪。
“只要你愿意,柚柚,你总是可以清醒下去的。”
在近乎永恒的沉默之后,他轻声地说。
于是白柚也沉默了下来,只有左手唯一能分辨出是小指的部分,微微抽动了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叹息,又仿佛只是幻觉。
“我知道。”她说,“我……都知道。”
白柚没有说那究竟是什么,这也并非一个需要用语言表达的回复。就像十数个月前,某个少年将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然后融化在彼此的唇间。
最后她想要笑一下,但是又放弃了。她觉得那没什么意义,就像当初那个所谓的吻,并不是为了表达喜爱或者情嚳欲而去做的。
“以后……在我死掉以后,我不知道会过去多久,也许你会变成一个疯子。”她说,用一种预想或者笃定的口吻,却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能分辨出来,“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你依然要活下去。”
——我曾经答应过你,永远不让自己陷入疯狂之中。
——作为等价交换,请你答应我,不死。
“……你真残忍啊。”边长明说。
“是的。”白柚无法微笑。
当少女呼吸停止的一瞬间,她的五根手指用尽全力,深深掐进了握着她的人的手心。血丝几乎立刻渗了出来,而少年的手与对方相贴,肌肉依然是松弛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但他知道,在那生死交接的瞬间,有一样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在白柚死亡的前一刻,她得到了整个地下基地里,最珍贵也最可怕的异能。
——名为“不死”的能力。没有任何副作用,不需要所有能够想象的代价。真正的完美无缺、奇迹降临,全世界唯一称得上神明馈赠之物。
讽刺的是,她的身体衰弱到极限,甚至很难称得上是一具活人的肉|体。而任何异能的承载基础,是真正活着的血肉之躯。
于是,在“不死”的祝福与诅咒之中,刚满十八岁的边长明,得到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异能。
以及,失去了他最初也是最后,从未说出口的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意志力能够突破极限。但实事求是地说,只有“意志力”的话,不可能突破物种的极限。
从人类和猩猩的基因差异来看,异能者几乎都是另一种生物了。而能够坚持着活到两年后的白柚,当然也不可能是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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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