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国候府,叶蓁蓁坐立不安的一直等到了晚饭时分。
可是……
武霸图却没有按时回来,只是遣人回来说了声“在外头有事,留饭”……
惠氏害怕儿媳不自在,索性打发她回自个儿屋里用饭去。
叶蓁蓁只得回了屋,味同嚼蜡一般吃了两口,便让人撤走了饭菜。
直到就寝时分,武霸图才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叶蓁蓁一看见他,先急急地问了句:“可也用了些饭菜?”
“家里没吃的?”他诧异地反问了一句。
叶蓁蓁连忙答“有有有”,又急命寅姐儿,“快去把热饭菜端了来……最紧要是那罐子热鸡汤!”
寅姐儿飞快地跑去传饭菜了。
叶蓁蓁这才埋怨武霸图:“真就一点儿也没吃?我不是给你准备了玫瑰糖?你只要从挎包里摸出一颗糖、撕了油纸儿往嘴里一塞就好!怎么就忙到连这一点子时间都没有了?再说了,你不顾你自个儿,难道也用顾着身边的伴当们?你好歹也吃上一颗,剩下的分他们一点啊!真是的……怎么这样不爱惜身子呢……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子好、什么苦都要硬扛,到了老你就知道厉害了!”
她喋喋不休地说道。
武霸图喜欢听她唠叨。
她生得好看、声音又甜润,唠叨起来就像在唱歌儿似的……
真好听。
他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叶蓁蓁唠叨完了,正准备侍候他换下官服……
突然发现他身上穿着的就是一袭半旧的常服?
“你在哪儿换的衣裳?”她狐疑地问道。
“老宅那儿。”武霸图答道。
——城东鲜花巷?
武霸图朝着叶蓁蓁大张开双臂……
叶蓁蓁下意识地就过去了,开始替他解去外衣。
然后听到他说:“蓁蓁给我多备下几套新衣裳放着……最近一日三餐吃得太好,好像有些长胖了,这旧衣小了,被勒够呛。”
他一向于吃喝穿没有任何要求,这回居然主动要求多添几套新衣裳???
叶蓁蓁心知,这肯定是个大问题了!
可一听到他说最近长胖了……
她不由得瞪住了他,心想他哪有吃太好,明明早晚吃得都很一般……
定是他以前吃得太不好了,所以才瘦成了那样儿!
说话之间,她已经帮着他已经除尽了上衣。
在解衣的过程中,叶蓁蓁已经感觉到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再看到他的腋下、手臂等部位,全被袖根给勒出了几道深深的红印子时……
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害羞,连忙催他:“索性去洗个澡,角房里有热水的,我去给你拿衣裳。”
武霸图“嗯”了一声,进了角房。
叶蓁蓁拿出了一早儿说准备好的家常衣裳,送进了角房。
寅姐儿指挥着两个婆子拎着食盒进来送饭……
叶蓁蓁便过去安排布菜。
没过一会儿,沐浴过的武霸图精神焕发地过来了。
“先喝热汤暖胃,才让吃其他的!”叶蓁蓁吩咐道。
武霸图乖乖地端起汤碗,将碗沿凑到嘴边,然后猛地一仰脖子——
叶蓁蓁急忙叫停:“小心烫!”
结果他已经将碗里的热汤一饮而尽了。
武霸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烫吗?
呃,好像……没有注意到。
叶蓁蓁扶额:“你也不怕烫坏了喉咙!”
“那再给盛一碗汤,蓁蓁喂我喝,保证这回慢慢的喝。”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蓁蓁俏面微红,嗔骂道:“美得你。”
武霸图笑笑,见桌上有两只肥肥的烧鸡,便拿了一只过来,直接撕成两半儿,塞嘴里吃了。
叶蓁蓁有些无语。
武霸图生得极为俊美,但那只限于他不说话的时候,瞧着还有几分温润儒雅的模样儿。
吃东西的时候就能看出粗鲁样儿了。
当然了,他的吃相比起他爹他兄弟来,那绝对是十分文雅的。
只见一整只烧鸡,被他两手一扯、轻飘飘变成两半儿,塞嘴里胡乱咬上两口、鸡骨吐了,再一手抓过团扇那么大的胡麻饼,两口塞嘴里嚼了、咽下,再灌一大口酒……
嗯,叶蓁蓁不允他顿顿喝酒,所以他喝的是鸡汤。
顷刻间,一整只烧鸡,七八只胡麻饼就被消灭掉。
叶蓁蓁耐着性子继续等。
一直到他吃完了第二只烧鸡,胡麻饼也已经吃到了最后一个……
想来已经吃饱了?
叶蓁蓁这才开了口:“今儿夭夭的侍女在咱家的葡萄园里……被人拖进了地道里?到底是谁干的?”
武霸图也没瞒着她:“……云嘉博。”
叶蓁蓁愣住。
——云嘉博?济阳候???
呆了半晌,她突然明白了:“云……济阳候是冲着夭夭姐来的吧?那为何却把金莺儿给拖进地道里?”
话一问出口,叶蓁蓁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贵女们的贴身侍女们,有很多都是跟着主子一块儿长大的,接受的教养其实也都差不多,常被称之为“副家千金”。叶蓁蓁身边的寄姐儿是这样,陶夭夭身边的金莺儿也是这样。她们大多容貌美丽、气质出众,跟真正的贵女们站在一块儿,大约只在态度上、尊卑有别罢了。
这种细微的差别,贵妇们、贵女们与贴身侍女们一眼就能看穿,但远离这个圈子的人……不一定能正确的分辨。
于是武霸图在叶蓁蓁的身边安排了灵雀儿和灵鹂儿这两个丫头。
金莺儿的裙子,确实是灵鹂儿故意弄脏的。
那也是因为、武霸图算准了若是金莺儿的衣裳污脏了,陶夭夭肯定会把披肩借给这个亦仆亦友还亦亲人的金莺儿的。
说不定济阳候的探子就是凭着那披肩来找人的!
最后,那个女探子才落入了武霸图的圈套,让陶夭夭躲过一劫、而让金莺儿这个侍女代主受劫。
想到这儿,叶蓁蓁忍不住问道:“二郎哥哥,就不能教金莺儿也平平安安的么?”
武霸图含笑:“如是那样,就没法子当面捉贼拿赃了。”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主要是,若咱们拿下了这个探子,便能全部破译淳王那边儿的暗语。上回你躲在摄政王房里听到的那些……淳王是个老狐狸,只给了三分之一的暗语根码,咱们的人破译到现在也还差了些……如今我南行在即、想着必要将此事解决了才行。”
叶蓁蓁恍然大悟!
“可若是当时金莺儿没能把那个女探子给拖进地道呢?”她疑惑地问道。
武霸图不禁失笑:“你还真当是金莺儿把那探子给拖进去的?这些副家千金整日里跟着主子锦衣玉食的,有那力气?”
还不是他吩咐人躲在暗处、用弹弓射出石子打中了那女探子,那女探子中了暗算才被金莺儿给拖进了地洞的!换句话说,就算金莺儿没把那探子拖进地洞,他安排在暗处的人也会想办子捉住那人。
叶蓁蓁呆住。
——也对,他连“金莺儿的裙子脏污了、陶夭夭势必会借出披肩”这样的细节都设计到了,又怎会算漏了“借机捉住女探子”这样重要的事?
叶蓁蓁不禁感慨。
这算不算是……济阳候费尽心机给武家送了个探子过来的好事儿呢?
她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二郎哥哥,为何一定要让楚大娘子去参加我的秋千宴呢?”
对着她,武霸图简直有一万颗耐心,笑道:“楚大娘子的小字,与陶大娘子的小字……同音、但同不字儿。”
“楚妖娘?”叶蓁蓁好奇地问道。
武霸图忍住了笑意。
“幺,楚幺娘,”他解释道,“……她虽是族中长女,但魏太后喜爱她,说永远都要把她当成小女儿一般的宠爱,便赐了她这个小字。”
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她还是不明白。
“就算她和夭夭姐姐的名字同了音,那又怎样?”叶蓁蓁不明所以地问道。
武霸图当然不会将那些淑女不宜的事儿告诉她。
他只是意昧深长地看着她,笑了笑,却答非所问:“楚大娘子很厉害,以后定能把云嘉博管得服服帖帖。”
叶蓁蓁更是莫名其妙。
武霸图转移话题:“本来今天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好教大哥英雄救美的。可他死活不肯,说不能趁人之危!唉,再这么磨叽下去……恐怕连陶大娘子也着急了!”
叶蓁蓁愣住。
虽然不知道武氏兄弟的救美计划是怎么样的,但叶蓁蓁很认同武霸图的话。
今天她和陶夭夭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好多次陶夭夭都想找她倾诉一番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而陶夭夭想说的事儿,十之八|九与“程望”有关!
于男女情|事……
连叶蓁蓁自己也不大明白。
但想想也知道,若陶夭夭与“程望”一直维持原状、且时间越来越长,陶夭夭又付出了满腔真心的话……
一旦当云霸先揭掉“程望”那层人|皮面具的时候,陶夭夭肯定会很生气、甚至有可能接受不了!
叶蓁蓁不禁为这一对儿哀声叹气了起来。
而那一边,武霸图也陷入了沉思。
在这场反客为主的博弈中,他是否还有遗漏之处?
必须要让楚幺娘意识到、是云嘉博设计了她的;也一定要教云嘉博清楚地明白、是楚幺娘在勾|引他,害得他身败名裂!要不然……若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还不够深的话,就没法子羁绊住彼此……
云嘉博自以为是,总痴心妄想着……早与大哥两情相悦的陶夭夭?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前几回云嘉博设计陶夭夭的时候、武霸图不在京城,鞭长莫及。虽蓁蓁有向暗部示警、让暗部的人保护陶夭夭,但代理暗部的大哥云霸先、却太过于宅心仁厚了……
这回云嘉博再次作死、落在了武霸图的手上,他还能让云嘉博好过?
哼,不一棍子把这种人彻底打趴下、打死,留着以后缓过劲儿来、再想法子暗害、设计武家???
武霸图还很年轻。
但他反应迅捷,眼光毒辣,且躲在幕后运筹帷幄已有数年。自他九岁接掌武家家主一职以来,就领着全族人韬光养晦、休养生息,还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无数次魏家的试探与暗害……
对付云嘉博的手段,他有无数个。
之所以选中楚幺娘来当棋子,当然也有他的用意——楚幺娘深得魏太后的欢心,当属魏家势力。
世人都知,武魏两家是世仇。武家突然崛起、魏家一直盯着呢!所有的魏家嫡系全被保护了起来……但楚幺娘是旁系。她名声不好,魏家人也看不上她,只是碍于魏太后、不得不与楚幺娘维系着面子情。
但如果……
日后楚幺娘与云嘉博正儿八经的成了亲?
楚幺娘已经二十七、云嘉博才十五……淳王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云嘉博虽是庶子、但他的婚事也需要政治联姻!要不,淳王就不会想尽了法子、为云嘉博在去年的科考里谋了个功名!
——也是趁去年叶翁举荐了武霸图科考入仕,所以必须避嫌、不能阅卷,否则依着叶翁的正直与嫉恶如仇,云嘉博能考得到功名?
淳王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想把云嘉博培养成为下一任的清流派领袖。所以当云嘉博“考”到功名之后,又假惺惺的淡泊名利、谢绝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