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本家郎君到了,县官夫人急忙出面招待。
武霸恩不欲打扰,便简单的和县官、与县官夫人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又喝了两杯茶,便带着百里俏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客栈里,要了两间房,然后去了客栈二楼用饭。
百里俏食不下咽。
武霸恩亦沉默地吃肉、喝酒。
“洪格根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百里俏问道。
武霸恩垂眸,自顾自地吃着菜。
“三郎?”百里俏追问。
武霸恩深呼吸——
他抬起头,看向了百里俏,反问,“你希望他怎样?”
百里俏愣住。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当然是……等县官问话问完了、就能放他走了吧?”
“他有可能是江洋大盗!有可能是杀人无数的流匪!如果真是……他很有可能被斩立决!最好的结果也是等刑部核清之后、明年秋后问斩!”武霸恩一字一句地说道。
百里俏脸一白,“斩、斩首?”
“如果他是——”武霸恩说道。
百里俏急了,“三郎,那你就不能网开一面?”
武霸恩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让我枉法?”
百里俏解释道:“洪格根真不是坏人!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了,我很了解他,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三郎,你就不能跟县官说说么?教训一下洪格根就够了,让他长点儿记性!我看县官老爷对你也挺客气的……你说的话,他肯定听!”
武霸恩忍无可忍,重重地将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
百里俏呆住。
“我朝律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武霸恩面色铁青,“如果洪格根真是悍匪,你有没有想过被他无辜杀死的人的妻儿有多凄惨?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若洪格根确系无辜之人,县衙调查清楚以后也自会还他清白,何需我出面?”
说完,他拂袖而去。
百里俏脸色惨白。
武霸恩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客房里。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起先,他只是担心阿俏不懂得南梁贵族的礼仪、规矩,也不擅于人情往来。但想着靠他慢慢解释、与嫂子叶蓁蓁的言传身教,这道鸿沟也应该能跨过去。
直到现在他才觉察到,阿俏连大梁的律法也是一窍不通的!
她生长于陇西,没有农耕定居的概念,一直跟随部落四处流浪,所谓的王法、不过就是部落首领的一句话!而她喜欢的“饮马江湖”、其实也只是习惯了四处流浪而已!
武霸恩抚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可以很确定,他喜欢的流浪,只是烦闷郁躁到了极点、出门松快几日而已。哥哥和嫂子给他的期限是两年。但事实上,武霸恩不认为自己能在外头流浪两年。按他的设想,也就是花两个月四处走走,然后带着阿俏回京都过年。
再然后,找个小庄子隐居下来,手把手的教阿俏熟悉这个国家、规矩礼仪。两年以后,他的年纪也拖大了,就算父母反对,也会看在他和阿俏已经相处了两年的份上,说不定会松了口……
这个设想很美好。
但武霸恩没有想到,在他和阿俏行走江湖的第一天……
居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最最让他无法忍受的……
还有他的嫉妒心。
——阿俏承认过的丈夫,一共有三个。除去肃慎族酋长、乌桓族的酋长之外,她的第三任丈夫就是这个洪格根!
她居然……
要他去救洪格根???
武霸恩攥紧了拳头。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武霸恩深呼吸——
他站起身,过去开了门。
百里俏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
“三郎,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她吸了吸鼻子,用泛着红、水汪汪的眼睛看他,认真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是洪格根,你才不愿意救他?”
武霸恩额间的青筋便爆了出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因为头一回爱上了这姑娘,所以委屈自己万般迁就——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百里俏淆然泪下,却毅然说道:“就算……他是江洋大盗!就算他……坏到了极点!可他救过我的命!在我最最最艰难的那两年里,是他日日夜夜的陪着我……”
“如果我没有办法救他,那我也只好……一直陪着他,就像当初他也明知道、一旦我被海日丽抓了回去、肯定会死那样、他也毫不后悔的陪在我身边……”百里俏神情凄楚地说道。
武霸恩简直要抓狂了!
“那怎么一样?他是什么人你真正了解吗?像他这样的人,就算在陇西、也是个杀人放火的!他一个人流浪也是流浪、和你在一起……也是流浪!且你还是个年轻美貌的女郎!还会手艺、能养活他!他当然愿意陪着你!你……”
百里俏哭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你了解他吗?我不许你这么说……”
武霸恩被气得直喘粗气。
百里俏泣道:“三郎,我、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我们分开吧!我就要等着他!他要是死了……我给他守寡!反正我和你也是……也是……”
说到这儿,她泣不成声。
半晌,百里俏才按压住心里的难过,说道:“反正我和你……也是不合适的!你、你回去当你的富家公子哥儿,去当你的大将军!我、我就等着洪格根,将来等他出来了,我还和他去关外……去放羊、去牧马、去追星星!”
武霸恩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想也别想!”他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眼里喷着怒火、紧紧地盯着她,厉声说道,“你已失身于我,我……我便会对你负责到底!咱们也别去北疆了,就直接回京……待我禀明父母,这就迎娶你过门!”
百里俏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