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山顶有个怪坡,他一过去就滚石头,差点把他冲下山崖!”
骑在马背上的人倾身,半扎的长发流水似从马背滑下,挡住了半边脸。
“来,给我看看伤口。”
那受伤的小兵竟是有些受宠若惊,颤抖着把右手手臂举给他看。
马背上的年轻校尉伸出绑着皮护掌的手,托起他的手臂左右细看,检查伤势。
五指修长,如同仙刀鬼刻一般漂亮,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玄玉扳指,红黑的肌理交错纠缠。
“嗯……还好没有割到紧要的血脉,包扎也没什么问题,把血止了,做的很好。”
“如果没有大碍,就先撑一会儿,在山腰处巡视。我替你们到山顶那一块儿去看看。”
受伤小兵站在地上,左手赶紧松开马缰绳,双手行了一个军礼:“谢谢校尉!”
他们的老大一挥手,恢复了沉稳而有威严的语调:“嗯。切记,不可懈怠,不可分神,不可疏漏。快去。”
“是!”
校尉往山顶走去,在此处巡视有没有混入的百姓。
忽然,腐叶不再被踩地脆响,马灯里的火光也不再闪动。马蹄停下,马背上的人闭眼,警觉地听着风声里掺杂的怪异声响。
那似乎是成群野狼夜啸的呜咽。
“不对啊,以往每年都是四五月份才有狼群活动,现在正值繁殖期,母狼照理说都在狼窝里养胎,怎么才三月份就有那么多狼了?”
他放慢行进速度,听着动向。似乎山下也有狼在长啸,整座长青山都回荡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可是他还是听出了一些区别。如果是成年公狼,那叫声该是尖厉而持续不断,清亮而高昂。可是现在听到的却断断续续,更像是低咽,浑浊不清。
“怪事,难道是小狼在叫吗?”
刚做出这个假设,校尉就听见不远处的杂草丛窸窸窣窣地作响。
黑暗中,一个又一个黑影排开在他眼前。
一双双狼眼反射着磷火一般的绿光,涎水从尖牙处滴落,喉咙里翻滚着呜咽。
距离还是有些远,难以判断狼的真实体型。
狼群站立不动,与一人一马保持着危险的距离。
云层里滚动的电光终于无法锁住,今年的第一声春雷如约而至。山脚下的欢呼声震天,甚至有人开始敲锣打鼓,还有人点了几只冲天猴,在空中炸开斑斓的烟花,为雷鸣作前奏。
电光把山谷照的通亮,一草一木难以遁形,他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狼群。
狼群不下二十只,看样子都是成年公狼,有着深黑而厚实的皮毛,不似幼狼那般毛色发灰。
接着便是由远及近的轰鸣,猛地炸开,如同劈宰河山,大地都因此而颤栗,耳膜隐隐作痛。
狼群听到雷鸣,瞬时仰首咆哮,接着疾速向他冲来。山底下的狼群估计也是倾巢出动,弓箭手们不断发箭,飕飕声响连成一片。
“明明是成年狼的躯干,怎么是小狼的叫声?”校尉愈发觉得蹊跷。
射箭与驾马不可兼得,就算他一箭毙命,那也要二十多箭的时间啊,山路曲折,他的坐骑受了惊左弯右绕,说不定要把他带沟里去。
而且非常不巧,他今晚夜巡只是为了驱逐偷猎百姓,不会发生打杀,就干脆没有带剑。而且二月份遇到狼群,是前所未有,从不在考虑范围内的事。
校尉当机立断,将缰绳一甩,双腿夹着马背,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急转,长发在半空甩成圆屏,立刻原路返回。
狼群穷追不舍,黑马蹄开三寻。
山下人手众多,把狼引下去一次性围剿是唯一方法。
既然狼群已经出动,山下不似山上,靠近山底处总会抽的出人手给进山处把关的军士通风报信,请求救援。
把关的人叫贺陵,此刻正面朝百姓们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复读机。
这是他在众多弓箭手中最看好的一位。这人身手灵活,不懂必问,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强,如果是他把关,应该知道此刻能解急的方法就是在山脚的百姓中募集擅于捕狼者,参与救援。
当然,最最解急的方法,是在山顶路上遇到一个佩刀或剑的人,还能驾马。
这个梦也只敢想想而已。大概只有感动到天老爷,才会让这样一个人从天而降吧。
他骑马在山顶绕山道,绕了半天也没能下去多少,似乎回到原地。大概是某一处选错了路,便步步都错了。
狼群已经追逐了一刻钟,耗力过多,速度慢下来。而他的马也是累了,不住喘着粗气。可是追逐始终没有停止,也绝对不能停下。他一旦停下,狼群就会围攻,箭术再好,也敌不过二十只饿狼疯狂撕咬。
可总不能这么无穷无尽耗下去吧?他的马毕竟不是千里不倦的神驹。
校尉反手欲把弓箭解下,和自己的运气赌一把,任由坐骑把自己带去未知的方向。
刚把弓取下来,天上又是一束不断分岔的电光,照亮前路,一片炫目的惨白。
他怀疑自己真的在做梦,因为在电光一刻的明亮中,他分明看见五十米开外处有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