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瑜呆滞地环顾四周,以为是一场梦。季滨同样仰着头,脸朝天空。
涂台山的秘密果然不止死境一个。
她的视野被黑色的锯齿对半平分,中间留了一条缝,缝里有一颗明珠。
这样的画面,季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时说不上来。这感觉就像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却又立刻忘却,怎么想,也无法重现。
“姑娘,你说的有去无回之地,就是这里?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可能还得往前走,黑市不会设在离入口那么近那么明显的地方。”
“我们……要不要回去?”罗瑜嚅着嘴唇小声说到。
季滨抄起一支桨,在罗瑜背上一打:“回你个头,进都进来了,别忘了你大哥还在替你受罪。”
“你这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罗瑜不吭声,往后面缩了缩。
两人逆水行舟,沿途风景并无太多变化,除了某种枭鸟的叫声开始在山谷中传响。
枭鸟叫的很凄厉,嗓子都要拉破了。
“花枭?”罗瑜总算听出了这辨识度极高的鸣叫声。
季滨听到花枭二字,全身立马起了一层刺。
那天她被吊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花枭。她以为这两人是偷猎者,贪得无厌地搜刮猎物,不巧搜到她身上来了。
她盯着罗瑜,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吞了:“你,为什么知道花枭?花枭有什么用?”
罗瑜一边打量,一边轻松地回答到:“洞春岭的花枭就多啊,那赌坊房顶上经常有花枭落脚,至于有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一个月前老范说要带我去镜湖游船,还说游船后带我猎花枭。”
季滨一惊:“范臣峨有说猎花枭干什么吗?”
“没有吧。”
直觉告诉季滨,花枭和黑市也是有关系的,此感模糊,却也可信。
沉思之时,一只花枭从头顶呼啸而过,展开的羽翼将月光挡尽。它盘旋片刻,竟是从半空一个俯冲,化为黑色的飞刃,从两人面前掠过,还扑扇翅膀。
“*,死鸟不长眼睛吗!呸呸呸……”罗瑜手臂乱比划,还是免不了吃了一嘴软羽毛。
当软羽毛吐尽以后,他正心烦,低头却看见一根鸟羽。着鸟羽是黑色,但是在有光的地方,它的颜色会渐变……跟季滨身上别着的那根一样,不过她那根要短一些。
他从草席上翻身,见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季滨腰间别的那根羽毛。
于是他心想:大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罗瑜也把花枭羽毛别在了自己腰间,一下觉得自己非常牛逼。
正当他沉醉在这诡异的愉悦中时,小船已经倒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弯。季滨又拿桨拍了他一下:“到了。”
罗瑜再次因过度震惊而呆滞了。
已经是深夜子时,在涂台山内部长达一个时辰的痛苦划桨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连片灯火,水面,沟壑,山巅上,无处不在,和镜湖一般密集。
这场景来的太突然,虚幻得像海市蜃楼。
真是不虚此行。
两人突然感觉到命运的无常与生命的宝贵。
“听我说,这包裹里装的是我的鞭子,你袖子比较宽,先取出来藏里面,如果我们说错话了要被撕票,你就把鞭子给我,我来解决。”
“没问题。”罗瑜心想,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那一大团灯火正在变得清晰,可以分辨出哪些是挂在船舱上的提灯,哪些是地面上燃着的火炬。
季滨甚至看见了好几团青绿色的火焰。
“那不是鬼火吗……”
所以黑市里还有邪乎的东西?真是骇人听闻。
两人屏气凝神,在过关口时尽量显得平静自然,装成老顾客。所谓关口其实是两艘横摆着的船,截断去路,船头各站一人,腰间的匕首锃亮,闪烁着险恶的光。两艘船的船头相对,船身则靠着固定在水里的木栅栏,防止被水流冲走。
他们担心过关口时会被拦住,要求说出通行口令、出示通信令牌之类的,更担心不出来就捅一刀扔河里。罗瑜的手藏在袖里,随时准备拿出鞭子,季滨则在脑中预演着她练过无数次的鞭法。
然而等他们的船引起把关人注意时,两位把关人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搜,一齐划动桨,让船头错开,空给他们一条通路。
……
罗瑜惊了,在季滨身旁耳语到:“这么容易就进去?这怕不是黑市吧。”
季滨朝把关人九十度鞠躬,趁脑袋埋下去时微微侧头瞪了罗瑜一眼。小船行入关口,两条船船头又严实地对上了。
失名渠两侧的船只首尾相连,只有不到十只,整齐地停靠在一旁。多数的船是空的,有几只上正在下人,那些人也并没有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昂首阔步地跨到岸上,走进不同的山沟。山沟里似乎很热闹,敲锅打铁的声音起此彼伏,站在岸边也能听的真切。
越看越不像黑市。
想象中的地下交易市场,一定是阴暗又严苛。然而这失名渠黑市看着却像个菜市,大家似乎都毫无防备,欢天喜地,似乎干的是光明正大的交易。
可为什么这黑市的名字始终没人敢在公开场合提起,知道的人全都讳莫如深,劝别人离它越远越好,为什么不少的人有去无回……
正是这样的反差让季滨觉得不安,把船停靠后迟迟不上岸。
“姑娘,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