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还是梗着脖子,道:“江小姐说笑了。这金针入体之刑,寻常人撑不过两个时辰。少爷他虽然修为高明,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主子之间的事,小的本不该置喙,但这段时间,少爷不遗余力地替小姐寻医求药、渡气修补,我们做下人的都是瞧在眼里的。少爷纵是有什么对不住小姐的地方,也还恳请小姐瞧在他对小姐一番痴心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要不是江素羽听出他话语末尾存了点威胁的意思,她简直要被对方感动了。
江素羽眼珠转动,看了一眼萧狄:“你这总管真是忠心耿耿,更是十分心疼你。”
萧狄露出一个虚弱的苦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萧挺在那里舌灿莲花,他早就想开口截断,只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时见江素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狄只恐惹她不高兴,不得不调集残剩不多的力气,尽可能中气十足地开口道:“滚。”
萧挺露出震惊而委屈的表情:“……”
江素羽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看着萧挺,冲萧狄的方向努努嘴,耸耸肩:“你听见了。”
萧挺愤愤不平地滚了。
厨房送来的膳食,是按着南宫大夫看过的食谱置备的,但今日送来的分量,明显比平时多多。
大约是那萧挺总管怕自家少爷饿着了,所以自作主张地多送了些来。
今日的主食是葱花瘦肉粥,也有两碗。粥送来时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被萧挺一番搅和,这会儿已有些凉了。
江素羽把那碗粥端在手中,走到萧狄面前,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言简意赅地道:“吃。”
萧狄微微一怔。
婢女听令去传膳的时候,他也以为江素羽是不让他吃饭的意思。
毕竟这几乎一整个白天,她连口水也没给他。
他其实早已又饿又渴了。江素羽喂来的这一勺粥,软糯香甜,犹胜久旱甘霖。
江素羽将小半碗粥,分了五勺慢慢喂给了萧狄,而后便不再喂。
萧狄瞧着她手里的碗,舔了舔唇。
江素羽知道他尚未吃饱,但并没有继续喂的意思,淡淡解释道:“再喂多了,恐怕你会想要解手。解开了再绑上,也挺麻烦的。”
萧狄听懂了。
他垂下眼,不再去看江素羽手里的碗,轻声道:“是。”
江素羽也无心饮食,连勺子也不用,十分奔放地将萧狄吃剩的半碗粥仰头干了。
她去院外把那两个婢女和小厮喊进来,指挥他们掌灯,将树下照亮。
江素羽取了段新的绳索走到萧狄面前去,准备重新绑住他的嘴巴。
看到他唇角的伤痕,江素羽想了想,从婢女那要了张帕子来,把手里的绳子用帕子仔细裹了一圈,才送到萧狄嘴边。
萧狄瞧她一副又要大展身手的模样,倒顾不上害怕,轻轻侧头躲开了她递到嘴边的绳索,低声道:“小姐若是想继续惩治我,将我放在这里便可以了,不必陪着我受累。”
江素羽没想到他会躲,有点不耐烦地道:“我乐意。”
萧狄抿抿唇,劝道:“夜里天凉,小姐的身体还没好全。便是不需要我再渡气,也不能杵在院里吹风。”
他语气颇为坚持。江素羽瞧了他半晌,才笑了笑:“谢谢你关心。不过,着凉了我自己能治,旧伤复发了还有你替我修补,吹点风什么的,算不得事。你再乖一点,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便把你放了。”
她将那一小段绳索握在手里,拍拍萧狄的脸。
萧狄见她不听,也不再劝,认命地将那段绳索咬在口中。
萧挺说得不错,萧狄虽是强人,但毕竟是血肉之躯。
萧狄原本计划在入夜后取针,入针时间长达五个时辰,对自己已是非常狠了。
而现在因为江素羽的缘故,这金针非但一直戴到现在,且中间还多次加刑。
惨无人道,莫过于此。眼下便是什么都不做,只不取金针,将他绑在这里,他也未必能再继续保持清醒。
更何况,江素羽似乎还没打算这么便宜他。
金针再度被深推进身体时,萧狄的惨叫声因为嗓音过于嘶哑,已不像白天时那么惨烈,更像是呜咽。
江素羽抬头瞧他,微微皱眉:“受不住了就说。”
萧狄闭了闭眼,摇摇头,但并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能够为江素羽做的事情,做一件便少一件。此时她显然并不想停手,那么他便咬牙挺着便是。
江素羽见他摇了头,就狠着心,照着白天一样,逐一将金针推深、复原。
但是这一回,金针尚未推完一半,萧狄的脑袋朝肩上一歪,失去了知觉。
他眉头紧蹙,昏迷中仍紧紧地咬着口中的绳索,一脸的痛苦之色。
几个仆役大惊失色,纷纷看向江素羽,却都畏畏缩缩地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