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羽听他这样一说,立即道:“停下,上车来,让我看看你。”
萧狄应了声“是”。
他这一声答得有气无力。江素羽心中一紧。
她欲给萧狄把脉,却发现他裸.露在外、缠着布条的手,隐隐透出青灰的颜色,且又肿起了一些。
江素羽脸色微变,道:“入画姑娘!你且腾出车中位置,让阿狄速速躺下。”
柳入画虽不知所以,却反应很快,即刻应了。
萧狄上了车,还没坐下,就倏忽间失了力气。
江素羽本是扶着他的,此时只觉臂上一沉。
虽有她的搀扶,萧狄还是单膝跪倒了。
膝盖和手掌砸上车厢的底板,一前一后发出闷响。
在外头的人听着这声音,不禁都有些揪心。
董桐道:“少爷!江小姐!需要帮忙吗?”
江素羽道:“车厢太窄容不下人,你们且替我将帘子拉开,让光透进来。”
萧狄只撑住了很短的时间,手臂就软软地再使不上劲儿来,整个人向前扑。
江素羽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将他整个人勉强托住,翻动,叫他脸朝上地平躺。
她道:“阿狄,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萧狄翕动了一下嘴唇,道:“能听见的,小姐。”
可他发出来的声音太小了。江素羽只瞧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她将他的上衣解开,发现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已变成那种青灰的颜色。
他衰微至极,跟昨日毒发时的情形几乎一样。这怎么可能呢?昨天她已将他的毒解了。为防余毒不净,还刻意增加了药浴的时间。
萧狄所中的毒十分罕见,江素羽甚至已记不清它叫做什么名字。
但江素羽在数月前替迟北城解毒时,曾查遍医书寻找解法。就是在那时候,她才知道了萧狄所中的这种毒,以及解法。
按理说,昨日她的处置没有任何问题,在董桐等人的协助下,萧狄也得以及时地用药汤浸泡身体。
他昨日醒来后已活动如常,这表明毒已顺利解了。
但走了半日后,他复又皮肤变色、手脚肿胀,出现中毒的症候。
这是不对的。
若是毒未解除,那么他断活不到现在。
若是毒已解了,又如何解释他此时的状况?
江素羽,快点想,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眉头紧皱,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萧狄与旁人有何不同?
他身上种了蛊。
蛊是蛊虫,可能出现在他身体里的任何地方,已成为他身体血肉的一部分。
蛊虫身上若带了毒,随着他身体里的内力,四处游走,便会再次将毒带到他周身上下。
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她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想到呢?!
还……还来得及吗?
昨日最后那粒还魂丹,已喂给萧狄吃了。她再没什么能给他保命的东西了。
江素羽脸色煞白,在马车一角取出自己的那包银针。
她向来稳定的手,竟有些无法自控地颤抖。
江素羽低下头,狠狠地在自己的小臂上咬了一口。
手不再抖了。
她打开银针往萧狄身上插。
第一根针插进去后,萧狄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陡然坐起,一掌将江素羽打了出去。
江素羽直接飞出了车厢。
董桐正站在车前替她撩着帘子,见此异变,反应极快地将她接住了。江素羽撞进董桐怀里,董桐被撞得往后猛退了数步,坐倒在地。
董桐惊魂未定,道:“江小姐!你怎么样?少爷他怎么了?”
萧狄打了江素羽这一掌后,探手将胸口插着的针拔了,却复又倒了回去,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之中。
周靳并没有贸然去看,只拉着柳入画往后退开。
钱嬷嬷也往后退了几步。
江素羽从董桐怀里起身,嘴角溢出一丝血。
她受了内伤,却恍若不觉,奋力站起身,往车厢方向走,口里道:“我要封住阿狄的内力,你们帮我按住他。要快一点,迟了就来不及了!”
她尾音之中带了哭腔。董桐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慌乱。
董桐先回神,道:“车厢太小。周靳,你跟我先把少爷抬出来。”
周靳应了。董桐拽住萧狄的脚腕,将他拉出车厢里,又与周靳一人抬脚一人抬肩,把萧狄放平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
萧狄无法动弹,但未完全失去意识,眼睛转动,落在一侧的江素羽身上。
他见到江素羽唇边的血,嘴唇翕动,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