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显然是听说了皇帝昏迷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她眉心紧蹙,看着小铁手里的药方,问:“皇上如何了?太医这么快便已来了吗?”
小铁回道:“皇上还没醒,江小姐正在照看。太医已着人去请了,但眼下还没到。这方子是江小姐开的。江小姐是……”
皇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我知道江小姐。原来如此,那你且快去煎药吧。”
小铁应道:“是。”
皇后长驱直入,所过之处,宫人跪倒一片。
她目不斜视,一直走到皇帝所在的床榻前,方才停步。
盛安见是皇后来了,跪下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江素羽站在床沿,手里正端着碗刚化的糖水,试图灌进薛璟之双唇紧闭的嘴巴里。
她听见盛安的声音,不免回头看去。
皇后很年轻,且生了张颇显稚气的脸孔。这与她面上冷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素羽端着碗跪下,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探出一只莹白无骨的小手,将她手里的碗拿了过去,问:“你便是江小姐吧?你给皇上喂的这是什么?药不是还没煎回来么?”
她语气不善,一连三问,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江素羽愣了一瞬。
她应对过不少心急如焚的病患亲友,很快便回过了神,逐一回答她的问题:“民女江素羽,刚刚查看过皇上的情况。皇上此疾,是气血不足加上操劳过度所致,我让盛公公化来糖水,给皇上喂服下去后,能够补足龙体所需。”
皇后看着手里的碗,皱了皱眉,道:“我听说皇上在半路晕厥,失去知觉,情况听起来十分严重。只是糖水,便可以了么?”
江素羽道:“我已着人煎药。盛公公说龙体事关重大,不宜施针。那么眼下喂服糖水,便是最合适的法子了。”
皇后一惊:“动针?”
江素羽听出她语气里的质疑,便解释道:“是,民女擅针灸之术。若是允许民女为皇上施针,皇上可能会醒来得快些。”
皇后脸色微变,道:“盛安说的是对的。近日里,一直是你负责照顾皇上的龙体,却出了今天这样闻所未闻之事,让人还如何放心让你给皇上施针?我会让其他太医来替皇上诊治,你先退下去,在外间跪候,等皇上醒来再行发落。”
啥?
啥玩意?
这狗皇帝夫妻两口子都是这毛病吗?
江素羽错愕之下,抬起头来,道:“皇后娘娘,皇上政务繁忙,劳心劳神,昨日夜里更是近三更方才入眠,一早便又去上朝。如此操劳,方有今日之事。民女……”
皇后见她竟然还出声反驳自己,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盛安在江素羽身后,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摆。但是他提醒得太迟了。
皇后望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缓缓道:“你的意思,我不该怪你,倒该怪皇上不爱惜自己了?”
她脸上的表情,看着颇有几分吓人。
江素羽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立场,决定避其锋芒。
大女子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对着动怒的皇后摇头晃脑,矢口否认道:“不不,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皇后娘娘不必太过忧心,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进些食水,再配合着进些药汤,好好休息,自会恢复的。”
皇后笑了一下:“倘若当真如你所言,自是最好。这糖水,我会喂给皇上的。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外间跪候。”
江素羽将一口老血吞回肚子里,道:“……是,民女告退。”
狗皇后!狗皇后!狗皇后……
江素羽在外间跪着发呆。没过一会儿,太医院的张、刘两名太医到了。
两人来得匆忙,都是一头的汗。
见到江素羽,张太医和刘太医都愣了愣。然后,他们流的汗更多了。
治病治不好,病患亲友迁怒到医者身上的事情,十分常见。
在太医院供职,有时候与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草莽相似,在拿命讨生活。
连江素羽都被怪罪了,他们两个,岂不是也凶多吉少?
两个人进去了没一会儿,江素羽听见屋子里一阵骚动。
她竖起耳朵来,听见盛安尖利的声音:“皇上你可算醒了!”
江素羽心道,说了会醒的,一个个偏不信。
不过,薛璟之平素就一副弱不禁风的虚弱样子,刚刚抬回来的时候,面上看着确实骇人。
勤政是明君该做的,但是这人未免有些过于拼命了。
盛安从屋子里出来,在角落里找到她,伸出手来搀她:“江小姐,皇上醒了,正找你呢。”
江素羽长这么大,头一回跪这么久,起身来头晕眼花,紧紧地抓住了盛安的手,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盛安领着她进去。
薛璟之已坐起身来。
皇后坐在床沿上,握着他放在锦被被面的手,正说着话:“臣妾知道皇上政务繁忙,可倘若操劳过度,导致龙体有恙,岂不更加误事?今日之事,可真将臣妾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