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随霍银汀一起到达的两位年轻人,一位是白无常谢必安,人称七爷;另一位则是黑无常范无救,人称八爷。
尹云倒是没对这二位的身份表示好奇,他皱着眉把霍银汀扯到身边,认认真真把她打量一回。
“你刚才去哪了?我把这镇子烧了也没找着你。”
谢必安夸张叹息:“我正要说你烧镇子这件事,怎么说烧就烧了?如今的小崽子真是脾气差劲。”
尹云不闪不避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把白鸟藏起来了,我找不到她,当然只能烧镇子。”
“所以你刚才气得要拆我和老八的泥像?那泥像铸的还挺好看的,多可惜啊!”
“……”
霍银汀推了谢必安一把,转身平淡解释:“他没藏我,就是故人相见,切磋两招而已。”
她当然是不认识黑白无常的,但原故事里的雀灵认识他俩,所以她也就顺水推舟的认识了。
不仅认识,还把两位鬼差给带过来了。
尹云淡淡应了一声,没太大反应,只是站在她前面,挡住了黑白无常的视线。
谢必安古怪地和范无救耳语,说是耳语,其实音量大到四人全能听见。
“老八,你看这小崽子,不会是对小白鸟有意思吧?啧啧,好像确实是小白鸟喜欢的类型。”
霍银汀尹云:“……”
七爷这信口雌黄的本领,也是很强。
范无救面无表情:“不知道,我只对他的手钏感兴趣。”
“噢,要说也是,我也感兴趣。”
尹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枫手钏,下意识抬手护住,神色疑惑:“有什么问题?”
“很奇怪的力量波动。”
“那也正常,毕竟这红枫手钏是灵探的法器之一,自然是有些特别之处的。”
范无救沉声道:“其实所谓的法器,也是冥器。”
“此话怎讲?”
“就是冥界用来镇守人间的工具,如今被实力高强的灵探所操控罢了。”谢必安悠然补充了一句,“若冥器落在了图谋不轨的奸人手中,便容易扰乱人间安定,也会影响阴间秩序。”
霍银汀道:“法器在尹云手里,你们可以放心,他绝对不会为非作歹。”
“是啊,就算我俩不信他,也该信你才是。”
尹云沉默片刻,这时才想到还有另外的疑惑没有解开,他低声问道:“七爷八爷能否告知,这座镇子先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致全镇的人都化作了游荡亡魂?”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谢必安答道:“多年前这座镇子遭了一场天灾,全镇人无一生还,但那些亡魂执念深重,总认为自己还活着,非但不肯轮回,每到夜晚还会热热闹闹摆起集市,跟生前一样——为避免它们四处作祟,我和老八就直接把镇子封住了。”
“但它们被困于镇中,也依然会害了过路人的性命。”
“所以我和老八好容易腾出时间要着手处理此事,谁知刚来巡视,就看见小白鸟了。”
“……”
“不过多亏你这小家伙,你一场三昧真火倒省了我俩收拾残局的工夫——老八,咱们抓紧回去吧。”
“等一等。”
谢必安顿住脚步,扶着帽子转过头来:“还有事?你最好一次性把话说完。”
修长五指在身侧一瞬收紧,尹云似是迟疑许久,这才在黑白无常的双重注视下,深深叹了口气。
“敢问七爷八爷,是否能看到阴间的生死簿?”
范无救:“能,但为什么?”
霍银汀明白尹云的心思,于是帮忙回答:“他想确认他师哥是否还在人世。”
谢必安点头:“行,说名字吧,看在小白鸟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查一次。”
然后下一刻,霍银汀就听见尹云,清晰念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师哥,名叫裴翊。”
*
任凭霍银汀再聪明百倍,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这个世界里尹云的师哥,竟然是裴翊。
裴翊果然又随她穿越来了,而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尹云跟裴翊团聚。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任务,意义何在。
但退一万步来讲,她终究是还能有与他重逢的机会,不管重逢的时日是长是短,只要能见面就够了。
毕竟他是她漫长艰难的旅程中,唯一的期待与甜意。
“白鸟,黑白无常真能查到我师哥在生死簿中的记载吗?”
“他们是鬼差,要查个生死簿不算什么难事,你不用担心。”霍银汀道,“等他们查到了,自然会来找你。”
“那就好。”听她这么说,尹云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考虑到了另外的问题,“我们现在到哪了?”
自从离开了那座亡魂荒镇,两人已经步行走了两天一夜,携带的干粮都快吃完了,却还没找到地方落脚。
霍银汀化作白色雀鸟本体,振翅高飞眺望远方,半晌重新落地,神色略显凝重。
“不出三里地,就有一座城池。”
“那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因为那座城,似乎没有活人了。”
“……”
两人到达的这座城,名为桐城,又被称作水城,顾名思义,曾经也是小桥流水、风景秀丽的宜居之城。
只可惜也掩盖不了满目萧瑟荒凉之感,此处早已渺无人烟,空余冷风阵阵,阴气侵袭。
“这里戾气太重了。”霍银汀沿着那些傍河而建的古宅一路走去,目光掠过落满灰尘的斑驳砖墙,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尹云,低声嘱咐,“银坠子戴好了吗?”
他天生通灵,体质虚弱,不戴着那枚银坠子,怕是又会被阴气侵袭。
“戴好了,放心。”尹云深深看她一眼,“你这就随便挑一间房屋吧,咱们今晚先住下。”
鬼屋鬼城,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这也算艺高人胆大了。
霍银汀打了个哈欠,随手推开了旁边的一扇木门,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嫌弃蹙眉,用衣袖遮住了脸。
“看来今晚不变回原形是没法睡了。”
借着月光,尹云看到屋中摆设一应俱全,只是死气沉沉,令人背脊生寒,他掀开床单抖了两抖,见蟑螂遍地爬行,有只硕大的老鼠从霍银汀面前蹿过,被霍银汀一脚踹飞了。
“只能将就一下。”尹云略一耸肩,漫不经心对霍银汀道,“我知道你爱干净,待会儿就先垫着我的外衣睡吧。”
霍银汀难得见他这么细致体贴的一面,想了想倒也没推辞,只点头答应:“好,谢谢。”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深更半夜朦胧间,便听到屋外水畔隐约有妇孺哭声传来,夹杂着老者语不成句的嘶哑念诵声,以及窸窸窣窣牙齿摩擦的奇怪响动,绕梁不绝森然可怖。
尹云终于受不了,叹息着坐起身来:“烦得很了真是。”
霍银汀并未变回原形,看样子是根本就没睡,她搬了把破旧的椅子坐在门口,托腮望着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出神。
“这河水有古怪,不晓得藏着什么。”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