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晔的确不怎么聪明。
这个念头,在霍银汀脑海中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她怀疑在这个任务里,自己将要面临的难题,不是别人给的,正是自己要保护的目标对象给的。
比如现在,她原本想要留岳晔在鬼书外面接应,也免得他身陷险境,结果他自己也按了手印跟进来了,俩人又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岳晔看出了她的不满,他很好脾气地解释:“霍小姐,你别紧张,我毕竟是岳家的人,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好,我明白。”霍银汀面无表情,“不过在讲这种话的时候,岳先生你的声音可以不要颤抖吗?”
“……”岳晔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哈,我就是有点纳闷,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诚然,他与她目前所处的地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鬼地方”。
这是一座空旷无人的城市,看错综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建筑,似乎是袖珍版的X城。但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是破旧的、灰暗的、腐朽的,四面浮动着幽幽的绿色光影,而天际那一轮圆月,也变成了血一般的暗红颜色。
整座城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霍银汀懊恼地叹了口气:“是无间鬼书的世界吧?我们和那四个人一样,按了手印就被吸进来了。”
“我对这有印象。”岳晔注视着前方,努力思考,“我爷爷的回忆录上,好像记载过,这样的景象被行内称为……‘肆虐之城’。”
“肆虐之城?”
“对,就是鬼怪用怨气与戾气幻化出的景象,除非摧毁力量聚集的中心,否则我们是出不去的,只能死在这里——而我们的死亡,会被自动投射到现实当中。”
这也就解释了,先前那些大学生是怎么死的,他们估计都是被吸进鬼书之后,在这座肆虐之城里,被猛鬼杀死的,而在现实中,警方找到了他们残破的尸体,却至今无从锁定凶手。
“我们也许,还来得及救那四个人。”
霍银汀看了岳晔一眼:“你先保护好自己比较要紧。”
她没那么博爱,只想完成任务,开启前往异世界寻找裴翊的路。所以相比起救那四个作死的大学生,保护目标对象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岳晔微笑:“我感觉自己还行。”
“还行吗?我看你挺害怕的。”
“要说害怕,也确实是有一点点的。”
“……”
霍银汀不想再搭理他了。
两人沿着布满裂纹的石板路,穿越了面前的这条街道,这一路上阴风阵阵,有腥臭发酸的恶心味道,一直在往鼻子里钻,且越来越浓郁,令人作呕。
岳晔干呕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口罩,客客气气问霍银汀:“霍小姐,你要吗?”
“……不要,你戴吧。”
霍银汀刚想提醒他,千万把自己那支叫作“掌中雷”的手.枪拿好了,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她一把拉起岳晔的手,快步飞奔而去。
等跑近了看,果然是那四个无脑大学生,而刚才尖叫的,正是粉毛女生。
粉毛正哆哆嗦嗦地哭:“我刚看见有白衣女鬼飘过去了,满脸是血,就在那边!”
“艹,你别吓唬人啊。”黑衣男生闻言也是一激灵,“我就在你旁边,怎么没看见?”
“我有必要骗你吗?咱们都到这种鬼地方了,你以为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
穿格纹衬衫的男生,意味难明地叹息:“当初是你非得要来图书馆探险的,那时热情最高的是你,现在叫得最大声的也是你。”
粉毛含着眼泪,委屈地朝他喊:“那能怪我吗?你们后来不是都同意了吗?你要是不愿意,你回去啊!”
“我怎么回去?谁知道进来这里还能不能回去。”
“行了,别吵了。”短发女生沉声道,“看来那对陌生男女说得是真的,我们的确撞见鬼了,这本是鬼书。”
“恭喜各位,智商终于回归高地了。”
突如其来的清越女声,让四个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就见霍银汀和岳晔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黑衣男生惊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岳晔正正经经回答:“来救你们。”
“就凭你们俩?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那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
霍银汀迎视着对方怀疑的目光,淡定把岳晔往身后一扯,从容开口:“或者你们不信任我们,喜欢自己找出路,我们也没意见,悉听尊便。”
“……”四个人均犹豫,很明显,他们没这个本事。
粉毛着急地跺了下脚:“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要好吧?况且刚才也是他们提醒咱们不要按手印的,我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对于“死马当活马医”这种比喻,霍银汀只能说堂堂大学生也不一定多有文化,她瞥了粉毛一眼,懒洋洋地转过身去。
“那就跟紧了,掉队的我不负责。”
*
相处了半个小时,在岳晔和对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霍银汀也了解了这四个人的真实姓名。
粉毛叫钱朵朵,短发女生叫郑玲,穿格纹衬衫的男生叫蒋文,黑衣男生叫杨晨光。
他们都是学校侦探社的成员,尽管霍银汀很不理解学校里设置这种中二社团有什么意义,总之这次的烫金卡片,是放在了他们社团开会的教室里,其他社员都以为是恶作剧没当一回事,只有他们四个感兴趣,再加上钱朵朵一撺掇,就上赶着来送死了。
霍银汀凭借着对这座城市的记忆,一路向南,往城南图书馆的方向走,她总觉得既然鬼书在图书馆,那么这座由猛鬼构筑的肆虐之城,相同的地方,应该也有特别之处才对。
随着时间的流逝,四面冷风更甚,明明是初秋季节,现在倒像是寒冬腊月了。
钱朵朵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秋装外衣,她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忍不住抱怨:“咱们能不能从商场里边走?里面至少还暖和点。”
半晌,见没人表示异议,她迅速裹紧外衣,就近跑进了右侧一家购物广场。
她跑得很急,直至被什么东西拦住去路,只觉好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她惶惶然抬头,奇怪的是,面前什么都没有。
商场大厅的灯光幽暗闪烁,片刻,空气中仿佛氤氲起细微的波纹,一层又一层,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