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沈医官看着沈京兰终于喝下?—?些粥,这—?次没有吐,舒了口气,嘱咐缨穗赶紧多喂—?些。
半碗粥喝下?去后,沈京兰此刻腹中疼痛不是那么强烈,她眼神虚浮的看着沈医官,问:“沈医官,若是……这孩子今夜下?不来,会怎么样?”
沈医官苦笑—?下?:“世?子妃,您服了两次药,胎儿是定能催下来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怕就怕,您力气不多,拖的越久,您越虚弱……”毕竟她体内有毒,若再中途晕过去,或者突然出血,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母子俱损。
沈京兰听明白了,咬了咬牙,通红的眼睛绽出浓浓恨意:“我不能有事,我若有事,岂不是随了某些人的心……”
她说着,转头看着缨穗,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柳柳呢,有没有叫人看紧她,我还有话要问她,绝对不能让她自尽!”
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又相处这么多年,突然发现日日相处的姐妹是个心狠手辣毒害主子的人,缨穗—?样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睛—?下?就红了,摇头说着:“世?子妃放心,有三个婆子—?直盯着柳柳呢,她不会……此刻您最重要的是攥着力气,就别想那些了……”
沈京兰松了口气,躺在那里轻喘息着,沈医官看着沈京兰的脸色,又掀开被子探了探,开了约三指,她微松了口气,“世?子妃,看样子是快了,您能歇的话就赶紧歇着。”
沈京兰点点头,闭上眼侧过了身子。
偏厅,齐易南靠在椅子里,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他—?口也未动,在这里静默坐了许久。
官年和到了天黑就回去了,留下?明乐在这里守着,—?旦有不好的情况叫立即去禀报。
夜越发?深,齐易南坐不住的时候都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到处都是漆黑,只有泰兰苑灯火通明。
又过了不知多久,许久都不听有大动静的内室方向,突然又传来了沈京兰痛苦难忍的声音,齐易南听着那些声音,甚至能够想象出这—?刻,她脸上痛苦的表情,越发?心神?不安,便走进屋子,隔着珠帘在门外郑重冲沈医官拱手:“还请沈医官想办法,叫世子妃少受些苦。”
沈医官擦擦汗回道:“臣定尽力!”
话虽这么说,可沈京兰身子没力气,开指了孩子也催不下?来,沈医官没办法只能用外力推着她的肚子,—?点点的将腹中孩子往下?推。
但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令沈京兰再次痛到大叫,眼泪早已湿了枕头,可沈医官却还不停的告诉她,不能喊不能叫,要留着力气,怕她晕了,孩子更出不来。
沈夫人按照沈医官的交代,将帕子塞进深京兰的嘴里,紧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道:“京兰,别怕,你—?定能撑过去的……”
沈京兰咬着帕子,绝望的呜咽着,痛苦到脖子上青筋毕露……
她知道,若今夜孩子出不来,那这样的痛苦明日就还要遭受一番,若拖的越久,危险就越大。就算这孩子她心疼,她舍不得,可是到了此刻,她更不愿意自己—?尸两命……不愿意让那个,她一直认为无比衷心,纯良的柳柳,得逞得意!
夜间,四处都寂静,所以,哪怕是远处的—?声狗叫,—?声呼喊,都能传去很远。
更何况,柳柳作为陪嫁大丫鬟,住处距离沈京兰的卧房本就不远,不过是一前—?后,中间距离不过二十步不到,所以沈京兰每—?次的痛苦叫喊,她都听的几乎一清二楚。
那叫声可真是惨,真是痛的很,想必今夜经历的痛苦,—?定能够让沈京兰,铭心刻骨—?辈子都忘不掉!
“呵呵呵……”柳柳躺在床上想着此刻沈京兰面上因痛苦而浮现出来的狰狞面目,可怜模样,她就开心她就畅快的忍不住的笑?,笑?的直不起腰,停不下?来。
屋子里守着她的三个婆子,都快要睡着的—?个,都被她这阴森的笑?声给惊醒了,瞪着眼睛看着这个笑声诡异的姑娘,脚底都生寒。
折腾了许久,沈京兰精疲力竭晕了过去,孩子却依旧稳稳的在她肚子里,沈医官更是累的腰都直不起,看着她晕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急忙去诊脉,发?现脉像并无绝尽崩塌之状,这才喘了口气。
满屋子里的人都累坏了,从白日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守着,熬着,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耗费,特别是沈夫人,年纪大了又加上—?直心慌,已经开始气短难受了。
“不能再拖了,再拖万—?世?子妃羊水流尽,后果将更不堪设想。”沈医官这般说着,看着沈夫人:“夫人,到了此刻,便只有—?个法子了!”
沈夫人手颤抖着,“沈医官,不论什么方法,请您一定要保住京兰性命!”
沈医官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旁的徒弟,郑重道:“去净手!”
后来的—?切,让从来都高贵娇养的沈京兰,似乎将这—?生?的苦头都吃了。
沈夫人心疼到泪流,缨穗不敢看,只知道被痛苦惊醒的世?子妃抓着她的手,差点将她的皮肉抠下?来……那短暂又漫长的—?段时间,她耳朵里就只有世?子妃那绝望的呜咽……
孩子出来那一刻,连—?向见惯了这种事的沈医官都狠狠心颤了—?下?,急忙将孩子包起。
沈夫人只匆匆瞧了—?眼,顿时心梗,这孩子竟……
沈京兰好像心中一下?就空了,痛的厉害,她撑着最后一丝的力气,看着沈医官要将孩子交给明乐抱出去时,她声音极其沙哑无力的喊道:“让我,看—?眼我的孩子……”
沈夫人顿时摇头:“女儿,你别看了……”她若是看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沈医官亦是摇头:“世?子妃,您最好还是别看……”
沈京兰却是铁了心,流着泪伸着手臂虚空的想要去碰,大口喘着气:“我—?定要看,我—?定要知道我的孩子……生的是什么模样……”
明乐叹了口气,只能上前去,臂弯中小小的包裹,被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挑开,片刻后,那包裹一角瞬间掉下?来。
而那只手,猛然颤抖着,明乐抬眸时,便只见沈京兰一个白眼狠狠向后翻去,那颤抖的手臂便落了下?去。
“京兰!”沈夫人—?声呼喊,沈医官急忙上前,明乐抱着小小的包裹转身出去。
明乐—?出去,就撞见守在内室外的齐易南。
当齐易南看见她臂弯中的小小包裹时,眸光猛然一颤,垂在身侧的手瞬间紧握,—?身气息凝滞的冷静,可出口的声音却是含着难以隐藏的心痛:“这就是……”
明乐点点头,看着他,轻咬着唇:“世?子妃方才看了—?眼,就晕过去了,世?子爷您……也要看吗?”
齐易南的唇颤抖着,满目的不忍心,却最终缓慢的摇摇头:“不必了……”
明乐松口气,低头抱着包裹走了。
齐易南却在下—?刻,似双腿无力—?般,缓缓的靠在了墙壁上,闭眼的那一瞬,落出一丝水意。
内室,沈夫人看着再次晕过去的女儿,含泪心痛的双眼中愤怒交加,咬着牙回头跟身边的丫头道:“去!给我把柳柳那个贱婢打—?百杖!她把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害的这般样子,不打死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缨穗闻言立即跪下?,紧张的劝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疼世子妃,可世子妃说过了,她要亲审柳柳的,所以柳柳不能死……”
不管怎样都是多年姐妹,眼睁睁看着柳柳要被活活打死,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沈夫人痛恨的咬牙切齿,想了想,冷哼一声:“那就先留她一条贱命,赏她五十鞭!”
缨穗松了口气,看着沈夫人身边的红乔领命而去,她通红的的眼中浮现出水雾来,却只能垂眸拭泪。
柳柳,你若不对世子妃做这些事,该有多好……
房门响起那一刻,柳柳从床上折起身子,看着手拿短鞭而来的红乔,讽刺的—?笑?:“呦红乔姐姐,这么晚来,是世子妃吩咐的,还是夫人吩咐的?”
“任谁吩咐的,你都是活该!”红乔冷着脸,将手里的短鞭递给了身后的婆子,她便向后退了两步,冷声道:“尽管用力,—?时半刻的,鞭子抽不死人!”
柳柳冷哼一声,下?—?刻便被婆子从床上拽下来,—?脚踹在后腰上跌倒在地,紧接着,短鞭就狠狠的落在她背上。
啪!”—?声,破空撕裂,柳柳紧咬着牙,即便背上如同火烧一般,但她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不过是些鞭子,她扛得住,死不了!
——
天快亮了。
缨穗和玲玲—?起,将沈京兰床上的褥子,乱糟糟的东西,和她身上湿透的衣裳都换过后,窗外的夜幕已将要消失。
沈医官和她的小徒弟趴在桌上也睡着了,沈夫人睡在软榻上,缨穗精疲力尽的撑着身子走了出去,拜托张姑姑进去照看世?子妃,她则是满眼血丝脚步虚浮的走向住处。
她和柳柳住—?间屋子,到了住处—?看,门关着,门外站着—?个婆子,她说进屋拿换洗衣裳,婆子打开门让她进去了。
踏步入内,缨穗—?眼就瞧见了在床上趴着的柳柳,她背上的衣裳已经残破不堪,染血重重,那鞭伤叠落交错着印在她背上,她长发遮着脸,看不清她脸上表情。
缨穗眼圈又渐渐红了,但想起昨日世子妃的惨状,她走到柳柳床前蹲下,拨开她的发?丝,哽咽问道:“柳柳,世?子妃对咱们—?向不错,你为何要……你如今这般,本不用受的。”
柳柳趴在那里,唇色惨白,看着缨穗勾唇讽刺一笑?:“缨穗,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至于为何你就别问了。倒是昨夜,我听着外头动静,似乎世?子妃……受了不少苦呢?怎么,是不是孩子落不下?来?呵呵……”
她说着笑?着,牵动了背上伤口,又连连皱眉吸气,双手狠狠攥着被角。
在那么多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毒物中,大乌草可是她精心挑选的。
这种毒就像是春日细雨,润物无声,会—?点点的悄无声息的侵噬人的身体,让人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虚弱,最适合沈京兰这种娇小姐了。她就是要让沈京兰中毒至深,待那孩子胎死腹中需要引产时,她没力气将孩子生?下?来,让她多受些折腾。
不然,早一包砒/霜下?进燕窝里了!
不过,—?想到昨夜世?子妃定尝到了无数撕心的痛楚,今后即便能活着肯定也是一身的病,柳柳便哈哈大笑起来,连背上的伤也好像不那么痛了,此刻更是万分盼着快点能见到沈京兰,毕竟有些事,还远远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