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正色“杨主任，咱们再多待一天吧，或者……或者明天下午回去？您让我试一试”
杨主任有些不太理解，她心里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不过现在于清都说了想尝试一下，她也不再说什么了。
年轻人的确应该要有这样越挫越勇的精神，她不应该打击于清的积极性。
省里领导这段时间都在各个市里指导检查，说起来于清为什么对领导们来宁淮市印象这么深刻，甚至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桩震惊全国的文物倒卖案，是在这一次的指导检查工作中被发现的。
解放前宁淮市有个富户，后来被打倒了，大家都传说老财主藏了不少宝贝。
不过传说是传说，早年还有想发财的人挖过，这两年风声紧，就没人想着这事儿了。
没想到这些宝贝竟然真的被找出来了，但这事儿没上报，被g委会压下来了，那些文物也被这些人瓜分了，后来有人怕藏在家里被发现，又偷偷联系上敌特分子，想要把这些东西倒卖到国外去。
刚好省里领导下来检查，发现端倪，于是这一串事情都被扯出来了，不少人都跟着倒了楣。宁淮市也出名了，来了不少记者采访，还整整占了三天全国各地日报的头版。
这也是为什么她笃定这件事能成功的原因。
昨天杨主任带于清去见了国营饭店的经理，那位经理人看起来还不错，得知于清明天想坐在领导边上那个桌子上吃饭的时候，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这个小姑娘估计是想见见世面，这没什么好防备的。
第二天上午，她先去养猪场跟刘干事说好，叫他们今天拿出最认真的工作势头出来，生猪的事儿能不能解决就看今天了。
刘干事平时也不是搞虚头巴脑那一套的，哪怕于清不打招呼，养猪场工作该怎么进行，还是怎么进行，绝对不会有人偷懒耍滑的。
去过养猪场，于清跟杨主任就早早到国营饭店等着了，等听到外面有动静，才点了两碗面条。
依旧是军绿色的吉普，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了，之前精神饱满的省w书记，现在脸上带着疲惫，他身边警务员跟司机都换了人。
在经理的引导下，他们果然坐到了于清隔壁一桌。
宁淮市国营饭店只有一层，不像清河市，二楼也有位置，他们这儿吃饭的人不多，几张桌子每天都坐不满。
面还没上来，于清回头，看见那边桌子上的领导们，故作惊讶，诚惶诚恐地站起来
“哎呀！是您啊！”
于清刚想过去，就被警卫员拦住了，一桌子人疑惑地朝她看过来。
她身量长，声音也清亮，不认识的人不自觉就会往她身上看，哪怕她穿的就是最普通的的衬衫跟黑裤子。
这回跟着的不是那位财政部的领导，换了一位于清也不认识的，不过坐在中间还是书记。剩下估计都是宁淮市各部门的领导了。
“是我！在清河市那回，可真得好好感谢您呢，要不然我就被高天明那伙人的胡编乱造给诬陷了”
于清一提醒，那位书记就想起来了，他笑了笑，干瘦的脸上多出几道笑纹，不过看起来很是亲切
“怎么样？后来机械厂的厂长给你澄清了没有？”
“澄清了！都说开了！”于清大剌剌回来一句，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性情憨直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
“要真被大家误会了，我恐怕连工作都要丢了，说起来这是真得好好感谢您！后来工作不但没丢，还调到采购科了，您瞧，我这几天就是来宁淮市出差的，没想到又碰到您了，可真巧”于清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找准了话头就要顺着竿子往上爬，非得跟人家聊熟稔不可。
杨主任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于清跟那位明显来头很大的领导话起家常了，怕出问题，赶紧过去想拉她回来。
没想到于清扯着她的手，将她也拉到前面“书记，这位就是我们采购科的主任，非常有本事的女同志，也是值得我学习的对象！”
“年轻人就是要努力，要奋斗”这位书记对杨主任笑了笑。
“是的！我跟这杨主任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也有信心能够学好！”于清才斗志昂扬地说完，瞬间又丧着一张脸“可惜出师未捷，工作还没摸到边，就被打回原地了”
或许是于清讲话抑扬顿挫，所以她卖的关子也叫众人愈发好奇，反正这菜还没上来，那位书记竟主动询问
“哦？怎么回事？”
“您也知道，去年到今年，宁淮市养猪场的指标超额完成，打破了江省没有病死一头的记录，除了交上去的，这些生猪就多出来不少”
一群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宁淮市养猪场还获得了全省先进单位的表彰。
“知道这消息以后，我们饭店上下都很着急，这不就提前来了，结果消息才放出来，养猪场那些生猪就被人定走了，我问了他们职工，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但这价格倒是说了……您猜多少？”
现在猪肉七毛钱一斤，还要肉票才能买到，下水内脏也得两三毛一斤，所以按照正常生猪价格，应该在四毛左右。
这一批不是分配的，属于自行解决，所以便宜些无可厚非。
书记皱眉想了想，边上那位倒是算的快，于是他先开了口
“三毛到三毛五应该都是合理范围”
“可不！他们养猪场职工说是两毛五一斤！这连饲料钱恐怕都不够！我们去的时候是打准了主意，按三毛三的价格去谈的，结果人家都没听我们说，就直接拒绝了，您说这……可不就是出师未捷嘛”
于清说着叹了口气“我们杨主任原本是信任我，才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交给我去办，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谈不好”
在于清说出两毛五的价格以后，桌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书记才开口
“下午改一下路线，先去宁淮市养猪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让工人们的辛苦便宜了某些妄图中饱私囊的人”
这话一说，一群人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