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赵王府上派人,到苏府送了一封请帖。
帖子由门房直接送到苏府的老管家手里,老头拿了,晃晃悠悠地背着手,找到了知书,将请帖递了出去。
知书见了这封帖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掂量了一番,便送到了苏子琛跟前,道:“大人,赵王自正月里到任那日以后,便专心于皇城防务,没有几日是到咱们京兆府衙门问事的,如今倒是稀奇,竟然送了这请帖上门,大人快看看。”
苏子琛接过请帖,见是一无纹洒金笺,翻开后入目便是龙翔凤翥的几字,极是逸洒,又看落款,竟然是赵王亲笔。
知书见苏子琛一时不语,不由得好奇道:“大人,上面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罢。”苏子琛将帖子递给她。
知书忙接过。
赵王在这帖子里大约便是说,皇城外的惠和山景致甚美,最适合春日踏青游赏,因此邀苏子琛几日后,朝廷休沐之时,去惠和游赏一番。
知书看了,先是一怔,随即道:“无缘无故地,赵王为什么会突然请大人外出游玩?”
苏子琛道:“你也觉得奇怪?”
知书点了点头。
苏子琛沉吟片刻,方才缓声道:“知书,顾府前日来人告知,前一阵,有人去了润州,查探我的身世。”
“什,什么?!”
知书惊得一抖。
苏子琛心知吓到了她,道:“你且放宽心。我以为,不会是当年那幕后黑手。因为,那查探之人只是严查了我当年寄养之处,他们查到此为止,便也查不到旁的了。顾府的意思,觉得可能是赵王的人。”
知书白着一张脸,道:“赵王又为何要查大人的身世?难道……难道他看出了大人实为女子,要追究大人的罪责?”
她在房中团团转了几圈,焦急道:“大人,婢子听说,惠和本就是天家之地,守卫森严,并非外人可以随意出入。一旦到了那里,万事便都由赵王做主,若是他要对大人不利,大人却是能往哪里逃去?这惠和可是万万去不得!”
“不。”
苏子琛摇头,道:“如若此时露怯,便无异于自揭身份。”
她清丽的面上露出坚定之色,一字一顿,道:“越是如此,便越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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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月十一日起,皇帝赐百官休沐三日。
十一日,卯时正。
知书一大早便起身,跑到苏子琛房里,将昨日早已收拾妥当的行李又反反复复地挑拣了一遍。
“衣裳,书册,扇子,香盒,巾帕,披风……”
苏子琛听着她念念叨叨,不觉扶额。
这婢子不知哪里抽风,仿佛她们不是出外游赏,而是去行军打仗。竟是不肯落人下风一般,浑身斗志,卯足了劲要替苏子琛把脸面撑足了,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想带的,昨日若不是苏子琛拦着,连帐子她都想带上一顶!
“知书……”她有些气短,虚虚地叫了她一声。
那婢子便昂首挺胸,足下生风一般地走到她跟前,将她一番好生打量。
她今日一身象牙白绣六幅宝蓝团兰纹织锦直缀,腰系掐金丝绦,乌发以犀簪束于莹白的和田玉冠,足上是一双水青小靴,其人恰似空谷幽兰,清丽合宜。
知书上下左右仔细看过,满意地点头。
苏子琛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正色,沉声道:“到了惠和,记得见机行事。”
知书重重点头:“婢子明白。”
待她们用过早膳,便去了苏府门前等候。
辰时刚过,赵王府的车驾便出现在了苏府门前。
赵王轻车简从,没有带全副仪仗,不打令旗,未张伞盖,只带了一支披坚执锐的百人亲卫卫队。
云珩本人亦是便服,穿一身湛青缂丝锦袍,腰缠暗银锦带,戴青玉冠,以碧玉笄贯发固髻,越发衬得他萧萧清举,风华无双。
云珩下了马,负手远远地立于苏府门前,并不上前。
不一会,赵王府的车夫驾了一乘绣帷华盖的马车上前,停在苏子琛跟前。
苏子琛望了望云珩身旁威武神俊的烈风,又看了看那乘马车,半晌无语。
当日在帝京城外初遇,他可是半点没有在意她“羸弱的文士之身”,所以,如今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知她的身份,因此怜惜她实为娇娥,不堪驭马奔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