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禄抬头,直视着君主的目光,缓缓道:“为了齐国,还请君上大义灭亲!”
他说完便跪了下来,他这一跪众卿也齐齐跟着跪下,附和道:“为了齐国,还请君上大义灭亲!”
齐侯腾的一下,从榻上站起,“你,你也这样说?”
他与言禄虽隔着辈分,却在国政上志同道合,亦师亦友,没想到他也会这般来为难自己。
“你们,栖姬为寡人生孩子,险些丧命。你们却一句话,就想要了小公主的命。”
“非臣等执意逼迫君上,卦象所示小公主命格不详。况且这三伏天里,暑气难当,却天降冰雹,恰是上天示警。”
“寻常夫人怀胎十月,这妖胎怀了一年半,足见其不凡不祥。”
“君上可知,秋后本是丰收之际,可这一场冰雹下来,砸到了多少麦子,农耕者便白忙活了一年啊。君上不赐死这妖物,何以平民愤?”
齐侯却越听越听不下去,他怕他忍不住要杀一两个人,来威吓这帮逆臣。
“若是连自己孩儿的性命都要你们来决定,寡人便不配当这一国的君主!此事不用再议,退去!”齐侯拂袖,转身便要而去,可刚下一个台阶,就听到一阵悲恸。
“君上,为了宠幸一妇人,置齐国于危境而不顾?君敢当那夏桀商纣之昏君,臣却不能当那昏聩之君的臣下。”一个士卿突然从后面闯上前来,直谏道。
这么大顶罪帽扣在他头上,齐侯忍无可忍,转过身去就要治那人一个辱君犯上之罪。可下一秒,那人站起身,朝着齐王前面的大柱奔去。
言禄觉得有些过了,这事要传出去,齐君倒真要落一个昏主的罪名,这于君侯树威纳贤大大不利。
齐侯震惊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一时怔忡。他竟不知道他的臣子里还有能死谏的义士。
现在好了,要发落没得发落。他一死倒把这顶罪帽给自己扣的稳稳的。
一时之间,殿中诸卿看他的眼神,个个带着悲愤之色,可敢怒不敢言,好似他真如商纣王那等暴君之流。
“栖姬!”凌婥急跑进屋。
看她慌张的神色,栖姬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放下手中睡熟的孩子,拉着凌婥出去谈。
“宫外聚集了诸多百姓,都说小公主一出生便天降冰雹,是灾星降世,会祸乱齐国国祚,他们要上谏君上.....”后面的话那般残忍,凌婥不忍往下说。
可接下来的话,栖姬已经能想到。
她直觉得天旋地转,连忙扶住门框。虽然她也觉得伏天降冰雹是不可思议的事,可她断没想到,百姓们会将此事归咎与她尚未明事的孩儿。
“君上他怎么说?”
说到君上,凌婥从刚才的紧张中缓出了一口气,“诸卿力谏,可君上极力反对,眼下国相还跪在朝堂上呢,君上从前可是最看重国相的,如今都跪了一天了,君上都没去搭理!”
凌婥本以为栖姬听了君上的反应会心安一些,可是她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她了解齐侯,他最看重的莫过于臣民的信服。可现在,他的臣民众口一致,逼他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君上如今一定是....寝食难安。
“去公宫!”
“栖姬您的身体不宜奔波。”凌婥阻拦道
“你觉得我还能坐的住吗?”
栖姬言词坚定,不容违逆,凌婥只好进屋子拿了白狐皮的斗篷为她披上,两人步伐匆匆的去往公宫。
公宫的寝殿外,寺人们听着殿内传来乒乒乓乓,一连串器皿摔碎的声音,个个心惊肉跳,深怕君上一个恼火,自己也会像那些器皿一样,粉身碎骨。
“巷伯,这都一个时辰了,里头还在砸,估计能摔的都摔完了!”小寺人忧心道。
奉瞥了他一眼,“别瞎操心,咱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至于里头的东西,那都是君上的,君上爱怎么摔就怎么摔!”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栖姬和她的女史姗姗而来,赶紧躬身行礼。
“君上一直在里面?”栖姬问奉。
“是。”奉小心回复道。
“君上,栖冉求见!”栖姬隔着门喊道。
屋内的动静戛然而止,寂静的像是里面根本无人般。站在屋外的人只是静静的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