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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凤冠 22(1 / 2)


皇城内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席卷而来,平添了几分初冬的萧索。苍云滚滚,似要下雪。

紫銮殿前,皇帝听完姜疏矣的挑衅,竟一改面上的阴暗,抬起了眼眸。他抬手示意,身边的暗卫便自动让开一条道。

然后,姜疏矣便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走到最前面,也不畏惧他的弓箭手将其射成刺猬。

姜疏矣眯了眯眼睛,一时不明白皇帝这是要做什么。他对上皇帝的眼神,却猛地一惊。

小皇帝这近一年阴暗暴躁,眼神中多是无缘无故的愤怒与杀气,幼稚而粗鲁。

可现下,小皇帝的眼底竟是清明的,带着杀机,隐藏在那冷静的眸子里。

是他的错觉吗?像极了冷芜月!

“姜疏矣,你还是真的,很想要朕的帝位,”皇帝唇边勾了一抹冷笑,讽刺道,“你凭什么就以为,你可以取代朕?”

“凭你的狼子野心?凭你身后的叛军?还是——凭皇太后的默许?”

姜疏矣闻言,心底不自禁地一震:他都知道?!元彻居然在装疯卖傻吗!

姜疏矣暗暗收紧拳,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狠厉,几乎是从齿间咬出一个字来:“杀!”

隐隐地,哪里不对劲。他必须速战速决!

可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乎是同时的,响起了另外一声清脆的哨声,尖细刺耳,几乎将他的声音盖下去。

姜疏矣皱起眉,也顾不得去探究声源,冷眼一扫,看向了身后的叛军:“还愣着?杀了小皇帝,我给你们无上荣华!”

几位叛军将领置若罔闻,翻身下了马,一跪地,“参见皇太后!”

姜疏矣瞳孔一缩,心底的那股不安的感觉才终于喷涌而出。他呼吸微乱,回过头,就看到了冷芜月。

她一袭太后正装,头戴先帝赐的留凤冠,淡然垂着眉眼,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你们!”姜疏矣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上当了,这是冷芜月的局!

他身后大半的叛军都已收入皇太后麾下,投靠他也只不过演戏而已。故而,他们在听到哨声的那一瞬间,纷纷倒戈,将他的心腹一一诛杀。

姜疏矣的目光紧紧定在冷芜月身上,神情复杂。随即,他松开了紧攥缰绳的手,渐渐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

“果然,我败给你了。”

他知道冷芜月的性子,既然入了她的局,她便不会再给他半点逃脱的可能了。这次不同于之前,他逃不掉。

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一般,飞快地掠过脑海,他便明白了。

从他以姜疏矣的身份出现开始,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信任。

纵然是作为她的谋臣,她依旧处处提防。直到她察觉出他未死的真相。

恐怕她早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挑拨他与小皇帝的关系,便索性配合小皇帝演了这么一场戏。

戏演真好啊,他居然全都相信了。果然,他玩不过她。

冷芜月一抬眼,便对上了姜疏矣的目光:“淮定王,你欺君偷生,妄想颠覆大元。哀家当年早便说过,让你试试。如今,可还有话可说?”

“无话可说,”姜疏矣索性将脸上的那一张画皮都给揭了,露出原来的模样来,“皇太后计高一筹,微臣认输。”

众人哗然,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淮定王居然没死,还与他们共事这么多年!一想到先淮定王掌控朝野多年,便不得不佩服这对父子的狼子野心。

皇帝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更不悦他看冷芜月的眼神,一拂袖道:“淮定王诈死多年,如今反叛,为天下所不容。斩、立、决。”

此令一出,殿前的众人便都看向了姜疏矣。还有什么功劳能比得上斩下叛贼首级呢?

一瞬间,那一双双眼睛便都似是冲了血,似乎都要在姜疏矣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眼见着涌上来的将士就要挥刀下去,姜疏矣却飞身一跃,直直落在了冷芜月面前。

皇帝心一惊,才要张口说什么,颦儿却早已护在了冷芜月身前。

姜疏矣并没有要杀冷芜月的意思,相反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输给你,倒也不错。”

“早知道,一见到你的时候,就该不择手段地把你抢过来。”这样,最起码我还不算一无所有不是?

他才是最懂她的人啊。

随即,他刀一横,自尽了。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在她面前死去,她至少还会记得他这个手下败将吧。姜疏矣失去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一丝雪花落在了他脚边,随即便是呼呼的雪漫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乱臣自尽,有不甘心的将士还要扑上来再补刀,冷芜月却突然目光一凛:“退下!”

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都不懂吗!

冷芜月看向那具半跪着似乎在向她臣服的尸体,微微仰起了头。她伸手去接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只剩了一个想法:都结束了。

还有三年,元彻弱冠。她手中的玉玺就可完完全全交到他手里,离开这个世界了。

突如其来的初雪令众人都怔了神,皇帝看过去,微微蹙起了眉:终究,她对姜疏矣还是不一般是吗?之前他看到的那些,是逢场作戏,还是当真有几分真情?

即使真相是,她从未与姜疏矣有过任何的亲近之举。至于姜疏矣故意做的那些戏,都不过是用了戴面皮的傀儡罢了。

可谁在乎呢?谁又会再去查明真相?

冷芜月制止众将再折辱姜疏矣的尸体,不过出于死者无辜的立场。

再大的罪孽,在人死的那一刻也已经得到了救赎。

随即,皇太后的声音透过初雪传来:“乱臣已死,一切按大元律法处置罢。”

将士们心虚,连连应下,不敢再造次。

冷芜月微微颔首,这便要扶着颦儿的手回宫,身后的皇帝却叫住她:“太后。”

“皇帝要是有话与哀家说,有空来一趟坤翎宫,”冷芜月猜到他要说什么,却只停了停,连头也没回,“现下还是先将叛军处理了罢。”

皇帝微微蹙眉,但还是应了她的话,命人将眼前的残局给收拾了,整肃皇宫,又将姜疏矣的党羽尽数收押定罪。

而等一切都打理妥当,已是深夜。皇帝看一眼天上那轮清冷的月光,稍稍一犹豫,便去了坤翎宫。

他到的时候,殿内明显焚香洒扫过一遍。而冷芜月似乎早知他会深夜来访,就坐在殿前等他。

殿内烧着暖炉,而冷芜月卸了珠钗,只插一只银簪,将三千青丝别在了脑后。她身穿一席素色的深衣,跪坐在地上专心的煮茶。

袅袅焚香,配以茶芬,足足让皇帝一怔神。他抿了抿唇,便在她对面坐下。

冷芜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来优雅,皇帝的心情却好不了。他抬眼看向她,一时都不知心底究竟是何想法。

是恨她、佩服她,还是……

“好了。”他才出神,冷芜月便已煮好了茶,轻舀了一盏,亲手奉到了他面前。

皇帝看一眼茶色清浅的小盏,略迟疑,还是接过,细品起来。

听人说皇太后这囚禁近一年的时日里,日日闲散浪漫,煮茶小憩,看来是真的了。

上一次喝她煮的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现下只知茶更浓醇,口中馥郁留香,好喝。

一盏茶尽,皇帝抬眼:“太后知道朕要说什么。”

冷芜月为他再斟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又自己尝了一口,才道:“哀家以为皇帝会恨哀家一辈子。”一辈子不想见她,和她说话。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他才要说什么,却又被冷芜月抢了先。

“今日奸邪已除,大元也该迎来换新的日子了,”冷芜月意有所指,“哀家手里的东西,也改交托皇帝了。”

说着,她便将摆在面前的一只匣子推到了他面前。

皇帝眉微挑,打开了匣子便从里面拿出一只令牌出来。他拿出一件,冷芜月便解释一句。

“此为暗杀令,持着可命令哀家手下三千暗卫。”

“此为捕风令,专为哀家收集江湖朝堂各路消息。”

“江湖令、红绡令、拢才令……”

皇帝光是听,便知皇太后身后的是多么庞大的势力。可如今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太后何意?”

“皇帝如今也该试着一人掌理大元上下事务了。”

“……”皇帝突然便有不详的预感:难不成她要离开?!

“你要走?”

“或许。”

“……留在宫里……不好?”她要是想离开,他根本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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