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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幽会”(2 / 2)


和瑾膝盖的疼痛减缓,便自己当先走在前面带路,昂首挺胸,步态怡然,即使在这片遮蔽明月的茂密树林中亦丝毫不见惧意。

她的胆子真的很大,一个女孩子敢于在半夜独自出门不说,而且还是在这么悚人的荒僻之地。即恒在后面紧步跟着,常常想上前将她护在身边,可是转念又顾及到她的自尊心,还是罢了。

这里的树木十分茂盛,满月的盛华自林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只打下一些星星点点的银光,在和瑾的乌发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她只在亵衣外套了一件单薄的衣裙,走过草地时轻轻提着裙摆,耐心而急促地向着明确的方向走去。即恒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真想不出这具娇小纤薄的身躯怎么盛装得下她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与活跃的探究心。

就像感应到即恒的视线,和瑾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怪道:“快跟上来,别走丢了。”

即恒一怔,忽地笑了起来。

和瑾撇了撇嘴,不满道:“你笑什么?别说你又在想一些下流的事情。”她咬住唇愤懑地蹙起眉,暗夜掩盖了她脸颊上浮起的红晕。

即恒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为了不激怒和瑾,他连忙找了个理由解释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在想,听说夜路走多了迟早要撞鬼,但如果是公主的话,那些个孤魂野鬼定然远远地就给公主让道了吧。”

和瑾一直未停下的脚步蓦地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她静了一下,转身问:“……这世上真有鬼吗?”

即恒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认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当然不能如实相告。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想了想后,他微微一笑道:“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公主既不信鬼神,何必在意呢?”

和瑾似懂非懂地颌首道:“对,我不信这些。本公主走这条路都走了一两年了。”她顿了顿脚步望向前方一望无尽的宁夜,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都已经一两年了啊……”

之后的一段路程里气氛莫名其妙地冷凝下来,即恒忙于观察周边的夜色,做好随时遇险的心理准备,直到他发现异样后和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公主?”即恒连忙上前问道。

和瑾垂首不动,乌黑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颊,即恒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看到她攥住自己长裙的手正以不自然的力道轻颤着。正当即恒以为有危机出现,举目向空荡荡的林木间细细扫去时,和瑾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正对上和瑾氤氲着水色的眸子,在丛丛林影中仿佛一潭泛着粼光的湖面,她微弱地笑了一下后呢喃道:“即恒,我膝盖有点疼……”

即恒怔然,半晌讷讷地点头道:“卑职扶您?”

“好的。”和瑾立时应道,不等即恒伸手便当先将身子靠了过去,亲昵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她定了定神后指向前方命令道,“继续往前走。”

即恒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但看和瑾没有大碍的样子便暂时放下心,顺着她指的方向继续走去。然而在走了约十步左右的时候,好像缠住的弦突然绷直,他恍然醒悟过来!想通之时他不动声色地瞄向和瑾,只见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双目不安地往四周瞟动,生怕有人跟在自己身边似的。

胆大包天的六公主居然怕鬼……?

人类对自己不接受的事物往往会下意识从脑海深处去否定它,可一旦接受事物的存在后,又会因为其有别于自己而趋于畏惧,甚至是厌恶。

即恒一直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过于抽象的话,然而今天让他见到了活生生的实例,顿觉此句实乃精辟良言。

他默默忍着笑忍了好久,为了不被和瑾发现只好加快了脚步。和瑾跟不上他的步伐,曳地的长裙时常会钩住草藤,阻住她的行动。她急忙喊道:“慢一点,慢一点!不急的!”

孰不知方才是谁三步并两步连走带跑地往前赶,心急火燎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当是家中失火了。他依言慢下步伐,见她一手挽着自己一手提着裙摆,埋头费力地踢开草藤,忍不住就想逗弄她。

“公主。”他唤了她一声,唇边浮起一丝使坏的笑容。

和瑾略微诧异地抬起头,“啊?”了一声,眼眸澄澈而纯净,浑然不觉他正在心里打坏主意。

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调侃却突然没了意趣,他沉下声音改口道:“公主别怕,不管是什么神魔鬼怪,卑职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即恒的声音有些偏低,当他刻意压下声音时就显得分外稳住,认真。而此时,他连语气和眼神都是很温柔的。说完以后脑袋就嗡的一下热了起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和瑾睁大了眼睛,零星的月光洒落在她的眼眸里,仿佛星点在湖水中投下倒影,随着水波漾起一圈圈静谧的涟漪。

但是,她显然不信。

蹙起眉头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和瑾露出一丝质疑的目光,皱皱鼻子轻斥道:“闭嘴,谁说本公主怕了?”

即恒一口血堵在喉间,差点没吐出来。方才一番真情流露一气呵成,绝无半分揉捏做作,连他自己都要信了。然而他表白的对象却那么明白地告诉自己,他被嫌弃了。

顿时一股无语凝咽的酸楚涌上心头,令他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后,他挤出一个微笑低头道:“是,卑职失礼了……”

和瑾诧异又迷茫地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她一直掌握不住,可是起码她知道,他说的好话里十句有八句都是信不得的,可他说的坏话中,却往往十成十的一针见血。

如果方才那番话是真的,她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她不敢去信。

正如对他的感情一样,她总是感到空空落落,像踩不到实地。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实际上并不存在,尽管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抓紧了抱在怀里的手臂,生怕他会突然间消失一样。

行了大约五六十步后,密林到了尽头,前方远远看去似是另一片竹林。即恒不用等和瑾的指示就停了下来,因为眼前正有一道竹栏密集地扎在两片林木之间,大有泾渭分明之势。

如果还要往前走,必然要越过半人高的竹栏。即恒不知和瑾要去往何方,犹疑着停住了脚步。

和瑾见到阻住去路的竹栏眸中却掠过一丝喜色,她松开即恒的手欢快地小跑上前,扶着竹栏指向另一头竹林的深处回头对即恒说:“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她言下之意就是要翻越竹栏,即恒心头的疑惑终于按捺不住抛了出来:“公主,你到底要去哪?依卑职看,前方凶疑不定,还是不要冒险了。”

他们一路走来的密林里杂草横生,显然没有人定期打理,况且一路上即恒都不曾发现这条路有多人走过的迹象。这说明连护卫军都不会到这里来巡视,此处难道已是皇城管制之外?

连密林都已是人迹罕至,那么竹栏的另一头就更不用说了。

设下路障,本是为了阻止人们前进;既是阻止,意为前方必定存有危机——和瑾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她执意要往前走,不过是出于好奇与任性罢了。

即恒不能放任她去涉险,当下便拦住她劝道:“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有危险的,我去过很多次了。”和瑾打消他的疑虑,面上尽是喜悦之色,兴致勃勃道,“前面有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长满了许多蓝色的花朵,在月光下会发光呢!有时候还会有许多蓝色的萤火虫,翩翩起舞跟仙境一样。”

末了,她盈盈一笑,眸中闪动着异常明亮的光:“是我自己发现的宝地,谁都没有说过哦。”

即恒没有感到丝毫喜悦。竹林深处,会发光的花朵,会在春日出现的蓝色萤火虫……任谁都会先感到奇怪才是吧,难道和瑾没有发觉不对劲吗?

他深深怀疑,但很快他就想到了答案。

和瑾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些,她与自己一样有着过剩的好奇心,可是她自幼成长在宁静平和的深宫,对危险与怪异从不知觉。而且她不信有鬼神之说,没有亲眼见到神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真伤脑筋……胆小的人尚且能窝缩在家里,可胆壮的人却是把命拎在手上,自己却没有自觉的!

想通此节后,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和瑾继续往前走。和瑾急了,竭力想甩开即恒制住她的手,颇有怒色道:“你没去过怎么知道一定有危险?”

“等发生危险不就太晚了吗?”即恒简直难以理解。然而和瑾却说了一句令他更惊异的话。

“不是有你吗?”和瑾睁大了一双水色氤氲的眸子,反问道。

即恒凝住她许久,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才问道:“如果我顾不上你呢?”

和瑾一怔,停止了挣扎,讷讷地望着他面色凝重的脸。

“公主,我没有三头六臂,更不会分?身之术,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我顾不上你呢?如果情况危急,连我自己都应对不了呢?……你要怎么办?”

他很少会如此认真严肃,和瑾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一阵心虚。她蓦然想起食人鬼来袭那一夜,当即恒赶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一身浓重的血味给她带来的感官刺激,直到今日她都不愿再回忆起来。但是,她也不想就此被他看扁,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自己也可以……”

话只说到一半,便在即恒冷凝的目光下咽了回去。和瑾不甘心地瞪着他,最终妥协道:“我知道了……那里有一件我很想要的东西,我们拿了就走好不好?”

她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已经带了一丝哀求。

即恒冷淡地看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却是没有松开半分。

和瑾不再无理取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轻声说道:“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宫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今日恰逢月圆,是我最后的时机,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她凝住那双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的表面在暗夜中显得尤为深不可测。

即恒没有回答,他转头望向夜色下幽静的竹林,那里死一般寂静,唯有清风拂过时竹枝摇曳带起沙沙的响声细微地传来。他望向黑夜凝神细听,四面八方里能听到的声响中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动。

回头正对上和瑾哀切的目光,他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拿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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