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不然会错过时机……他抓起手边的一把黄沙,猛得向山下挥洒出去。一瞬之间,无数细软的沙粒在阳光折射下发出无比晶莹的闪光,飘飘扬扬随风飘零而下。在这片被血染红的战场之上,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
当风吹走最后一层浮沙,金瞳凝下目光遥望两山之间。山脚下惊心动魄的厮杀已渐入高潮,炽热的烈阳将浓烈的血腥味涌向上空,而山峰之间却悬浮着无数亮闪闪的沙粒,轻盈地漂浮在两山当空。凝神看去,这些沙砾不仅没有飘落下去,反而沿着一种有规律的轨迹快速移动着……
璀璨的金瞳里浮光隐隐,少年迎风立于山巅,扬起的嘴角带起一丝冷澈的笑意。
他明白了,这就是美浓三千不死军的真相。
***
利刃刺入血肉之躯,激起一阵血花飞溅喷出。程岩一剑斩落敌军手臂,那名兵卒却恍然未觉似的,仍以急冲而来的速度袭向□□坐骑。程岩本一击得手,见状不禁一怔,错愕间人就已袭到了跟前,长刀划过冷光一刀斩断了战马的前蹄。程岩猝不及防蓦地被甩下了马背,他就地滚落以极快的速度起身,堪堪躲过砍下的一刀。
断臂的兵卒提着战刀踏步上前,臂膀处血流如注,他却浑然不觉,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人色。
程岩一击落入下风,被逼得步步为败,长刀一次次快速地砍下来,令他甚至没有喘息的机会。他狼狈地后退着,眼看身后又有几人自沙尘中提刀围拢过来,眼前逼近的人却轰然倒在了他跟前。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了开去,尘土中一人冲破敌军策马奔来,迅速将他带离了包围圈。
“将军!”程岩惊慌未定,回想方才仍心有余悸,“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成盛青蹙起眉喝道:“战场之上怎么容你开小差?你不要命了!”
程岩面如土色,看着成盛青脸上沾上的血,立时清醒了过来:“属下一时不察,将军恕罪。只是……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什么奇怪?”成盛青一面杀敌一面问。
飞扬的沙土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美浓军仿佛无穷无尽。仅仅三千人的阵容怎会如此难缠,竟使天罗十万大军被围困在此?
程岩配合成盛青的行动,急急说道:“方才属下斩断敌军手臂,那人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竟然连一点迟疑都没有,这才致使属下被突袭。属下并非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成盛青却知道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美浓三千不死军全部都是傀儡,他们早已经死了。”那个突然在营帐的少年面色平静地道出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在他临走之前,他告诫成盛青,“如果三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不可再贸然与美浓对战。如果蓝月山失守,必须放弃蓝月山山脚下的村落,退军驻守在蓝月关,关闭城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成盛青听到这番话时不禁愕然,蓝月山山脚的村落曾经是即恒生活过的地方,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就力劝他放弃那些村民的性命,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平气和地去接受。
然后少年却视若无睹,他掀开帐帘走出去,最后说道:“成盛青,心太软是你最大的弱点,在战场则是致命的。我只能还你到这里……”
还……?
他确实说了“还”这个字,他想还他什么?
成盛青无法去揣摩即恒的思想,这一年里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始终无法明白那个他追踪五年骗回来的少年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他明白,这一次即恒绝不是在同他玩笑。
“将军——?!!”程岩震惊到凄厉的嘶喊自耳边传来,令成盛感到耳中生疼。他手里的战刀几乎沉重到要握之不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来自梦里般荒诞而惊悚,然而迎面扑来的黄沙里却满载着那么真实而浓郁的腥气,让他透不过气来。
就在眼前,一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直挺挺站了起来,手里的砍刀向着他们慢慢举过头顶……
成盛青睁大了眼,在一片迷眼的黄沙中眼睁睁看着那具尸体以丝毫不减弱的速度向自己冲来,胸腔里的那一声积压已久的呐喊终于冲破咽喉叫嚣了出来:
“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