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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春山落雨(2 / 2)


程迦挑眉,带着不屑,问他:“有何不可?”

莫烟躬身伏地,继续劝他:“国公已知晓此事?,正派人前来处理此事?,世?子若一意孤行,这?后果就?算世?子负担得起,公主呢?公主呢!请世?子三思。”

“我?若一意孤行呢。”

莫烟跟随程迦多年,知道程迦的性子,他若下定决心,磐石无转移。

公主以为世?子带她走?是?一件简单的事?,可他知道,世?子要对抗的是?什么。

“莫烟生死追随。”

-

他答应了!

他对她说,明日午时,他会去约定的地方,带她走?。

她心情轻快得很,想到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假如,这?一桩心事?了却,她此生无憾。

她得想想,明日要怎么支开蜜心和祖母。

她做了一件了会惹怒所有人的事?,但这?是?她一生一次的疯狂。

她认为只要做到了,就?可以握住自己想要的人生。

“小?姐。”蜜心在院子门口候着,程世?子的侍卫不通人情,拦住她不让进,她高喊了几句小?姐的名字,被莫烟拦住,他告诉她,世?子正在养伤,让她放心等候,小?姐有他看着呢。

自从那日见过他的真容,蜜心对莫烟生出一份同情之心,于是?便相信了他。

彼时看见兰言诗走?出院子,像是?哭过,嘴唇还?肿肿的,她忙拉住兰言诗问:“小?姐,世?子打您了?”

兰言诗噗嗤一笑,“嗯,他打我?了,你快去跟他算账。”

蜜心一听,便知小?姐这?是?在逗她呢,再瞧她,盈盈欲笑,才稍稍放心。

“对了,祖母起了吗?”

“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小?姐您出来。”

“我?去找她,想让她明日晌午亲自做一顿宴席,感谢程世?子的救命之恩。”她对蜜心说:“祖母年龄大了,你替她打下手。”

“好。”蜜心没想其他,程世?子为救小?姐,手废了一只,这?份恩情,要如何还?啊,心里想着,嘴上说着:“小?姐,这?是?天命吗?每一次小?姐遇到危难,程家的公子都会出手相助呢?”

兰言诗愣了片刻,她想起了程释,但也就?是?短短一瞬,将他抛之脑后。

“小?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您最近最爱把玩的那只玉对蝶碎了。”

“是?吗?”兰言诗心想,马上就?要和他成双成对了,何须以物寄情,“碎了就?碎了吧,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蜜心知道,那玉对蝶是?程世?子送的,小?姐态度冷淡,满不在乎,她自然不会认为,小?姐对程世?子有多么的情根深种,更?加猜测不到,明日会发生什么。

-

翌日,小?雨。

她失眠了半夜,眼睛发痛,但神智格外清醒。

她兴奋到无法入睡。

昨夜,趁着蜜心去帮她烧热水时,简单地收拾了一个行囊。

只带了两件轻便的衣衫。

什么贵重的首饰,金银玉器,统统放弃。

那些都是?身外物,她有他就?够了。

过了巳时,她去厨房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沈甘棠和蜜心。

祖母准备很多配菜,去感谢这?个救她孙女的公子。

蜜心则搬了张板凳坐在灶前烧柴。

兰言诗不忍多看,她心中有愧,也知道她们?会因为她的失约而痛苦,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心里有一根弦,已经快要断掉,程国公的那份信,就?是?磨弦的刀。

“我?去看看世?子。”

她离开后厨,拿起将行囊装进一个果篮,用布盖上,对府中的丫鬟们?说:“我?去买些糕点,去去就?回?,不必跟随。”

那些人顾忌她的身份,担心惹怒她,不敢跟上,默默转身去禀告了刺史。

刺史也没觉察到异常,而是?责怪自己招呼不周,连公主喜欢吃糕点都不知道……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伺候着,但城里糕点铺子多,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家……粗苯的丫鬟们?,也不问清楚。

兰言诗出了刺史府,找了家裁缝铺子,换了身男装,戴上了帷帽,直接往城外去了。

春日里的小?雨细密,城外的土地渐成泥泞,走?了一个多时辰,到达约定好的亭子时,她的靴子早就?沾满了肮脏的泥泞。

她平日最注重形象,但今天,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满目的青山中。

因为她知道,她要等的人,会从那一片青郁中走?来。

她坚信着。

即便时间?流逝,午时渐渐过去。

她站在亭下,一动不动。

微风拂来,吹开了帷帽的一角,细小?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她抬指抚摸,指尖湿润,让她晃神。

她这?才发现,山中散落着一些山樱和桃树,粉黛点点,像她期待的心。

她在山丘上等了他好久,久到双腿麻木,久到天色渐晚,他没有来。

兰言诗不知,在她等待时,有人站在山脚下,望着她的背影,不言不语,看了她很久。

细雨把他整个人打湿了,他看着她痴等的模样,双眼通红如泣血,不甘忿恨,握拳透掌,血珠从掌心流出,被雨水冲刷,不留痕迹,他最终咬牙对身后的人命令道:

“走?!”

她要等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州。

兰言诗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离开,忽然对这?那不动的春山大喊道:

“漱滟哥哥,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江南看莲花,你为何还?不来!我?腿麻了!你还?要多久才来——”

“你骗我?!程迦,你这?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②

她盼望的,期待的,不管她如何哭喊,都没有来赴约。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以为他来了,倏地回?头,满眼希冀地望着来者,那人撑伞而来,身姿颀长,与他有些相似,但……不是?他。

他的油纸伞抬起,露出了真容,看清那人是?谁以后,她的眼神充满了诧异,美丽的脸庞更?加苍白,更?多是?失落。

来的人,不是?程迦,是?程释。

多日不见他,恍如隔世?。

他穿着的,不再是?她兰府奴仆的服饰了。

他今日所穿,乃是?一袭深青色的圆领长袍,锦缎上绣着黄鹂纹饰,腰间?佩馀石八銙,头戴薄质黑纱幞头,若不是?知他底细,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哪家的朝廷新贵,抑或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兰言诗看出来了。

这?是?官服打扮。

他入朝堂了。

看样子,是?个九品或者八品小?官。

得了这?下下品阶,迫不及待地来她这?里耀武扬威了?

比起她的狼狈,他神采奕奕,宛若面开桃花,左眼角下方的朱砂痣,红豔依旧。

“几日不见,变得如此狼狈?看来真真是?离不开我?的伺候啊,主子。”

他的语气是?戏谑的,让她生怒,她回?了他一个字:

“滚。”

程释收敛了笑意,蹲在她面前,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也沉了下来:

“他不会来的。”

“他会来的。”

“兰言诗,程迦不会来的。”

他见她沉默,解释道:“他在凉州停留太久,父亲起了疑心,数日前已经命人告诉他速速回?洛阳。”

程释看见她为了一个爽约的程迦,弄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拧成一团,发酸发涩发醋道:“前世?,女儿节,你分明答应了我?,与我?去吃兔子糕,然后共赏花灯,却让我?在柳树下枯等一夜。”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那时,他从兰府离开,入吏部司成为员外郎,仕途顺利,便缠着她,让女儿节陪自己同游,他开心了整夜没睡,也是?生平第一次好好打扮自己,为了和她相称,那天,他把自己穿得像个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腰间?甚至配了把白玉剑和牡丹聚骨扇。

他站在约好相见的柳树下,诚欢诚喜地等着她,等到月上柳梢,等到灯熄人散,她没有来。

她消失了。

他疯了一样找她。

七日后,他终于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夜她去了哪里。

原来在那晚,他像个傻子一样痴痴等待之时,她为了一生荣宠,入了太子帷帐。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①:为《郑风》的第十首。

②:出自《子夜四时歌·春风动春心》,佚名。

阿释的官服我结合了一下唐朝和明朝的,唐朝八、九品没有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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