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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毒打(2 / 2)


卫长庚又发话了:“现在集中注意力,想象你正在修筑一道高墙。”

他的声音低沉冷静,紧贴在白典耳边,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一阵酥麻感从耳根扩散开去。白典打了个寒噤,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我……的确是个能窥探人心的怪物。”

他开始以退为进:“所以你觉得,我这个怪物窥探到的东西,值不值得相信”

这话说到了重点,镜中女人没有回答。

白典干脆更进一步:“来吧,我允许你查看我的记忆,你可以看我寄居过的家庭,看我经手过的案例。然后你就会明白,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家长,利用自己的人生不幸操纵儿女们的人生。”

“……胡说八道!”

女人依旧凶狠,可精神力却开始瑟缩——她正在避免与白典接触,以免读取到那些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是不是胡说,你比我更清楚。”

不再需要卫长庚的指导,白典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你的丈夫是个人渣,而你独自坚守着身为家长的重任。可是你处理不了内心的失落和恐惧,错误地把它们转化成了控制欲。你拒绝承认女儿的离去,因为你把她当做自身的一部分。你害怕如果她死了,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但这并不是事实。事实是,你和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你需要放手,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女人不再怒骂,只剩下呜咽啜泣。她怀里的玩偶正在消失,背后墙纸上的玫瑰花凋零,就连镜面也浮起了一层白雾。

“她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卫长庚及时送上称赞:“虽然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目前为止,你做得都很好。”

“可我有点难受。”

不知道卫长庚看不看得见,白典还是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再去争论对错又有什么意义?揭开一个失独母亲的伤疤,陷她于长久的痛苦之中……万一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该怎么办?”

“好问题。我倒认为,正因为她女儿死了而她还活着,才更应该把是非曲直弄个清楚明白。如果不能正视自身的问题,她就会一直重复同样的悲剧——难道那就能让你心安理得?”

“……”

白典哑口无言。他思忖片刻,重新看向镜中的女人。

“我十岁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想尽快逃离每天的毒打。你女儿她跟我不一样。她床边放着行李箱,箱子里藏着一本家庭相册。所以我知道她一定爱着你,更不会希望你痛苦地生活在她的阴影里。我们能改变的不是现实,只有将来,请好好照顾自己,为自己而活。”

说完这番话,白典听见了一阵轻响——那是镜像世界里的白色圆钟又开始走动。

“谈话结束了,请和我一起返回现实。”

他轻敲镜面作为告别:“还有,不要拒绝试图帮助你的人,你需要更多更专业的心理咨询。”

女人和她的世界一起消失了。尸柜变成一面真正的镜子,照出白典的恍惚和疲倦。

“辛苦了。作为新手还不错。”

卫长庚说道:“现在,回来吧。”

话音刚落,白典面前的镜子开始延展扭曲,迅速将他包裹起来。重新睁眼时,他已经躺在了案发现场次卧的小床上。

卫长庚就守在一旁:“感觉怎么样?”

白典欲言又止。随着知觉的恢复,他听见外头楼道里闹哄哄的,不一会儿却又安静下来。

卫长庚读懂了他的困惑:“是这一家的亲戚。发现封条被我们划开了,就想进屋烧纸。可大门不是被消防给拆了吗?后来临时换了个新的,钥匙还在我这儿。”

“被害者的母亲也在?”

“嗯,刚开始跟你一起晕了。不过比你醒得早,情绪也平静了,是你帮她认清了现实。”

“我做得远远不够,还说了不少刺激她的话。”

白典抖了抖眼睫,将目光偏向别处。

“我有些同学从事心理咨询服务,有机会的话我想让他们帮助她,也许会更好。”

“不要妄自菲薄,你提供的心理疏导和心理咨询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卫长庚帮他把汗湿的刘海拨向两侧。

“你直接触摸了对方的内心世界。一旦对方认可了你的观点,你的话就成了他们的心声。自己跟自己说话不用顾忌太多,这就是向导独有的天赋。”

“究竟什么是向导?”白典诚心诚意地发问。

卫长庚真心实意地惊讶:“……你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偶尔还会被负面思想传染,在公共场合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让家人难堪。”

想着反正也瞒不了对方,白典干脆有限度地剖白自己。

“我家是做建材生意的。我7岁那年,有个大客商的长辈死了,爸妈为了讨好他,领着我去给人当代孝子。没想到现场那么多哭丧的人,真正伤心的没几个,暗搓搓等着分财产的倒挺多。我被他们给传染了,在灵堂里笑得开心又灿烂……那天回到家,我爸妈发誓要让我这辈子都笑不出来,打了我半个小时,耳根都撕裂了,第二天还得穿着带血的校服去学校。

“后来我不上学了,被关在家里,他们嫌我累赘,又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我逃了,他们再没找过我。那时候还没什么DNA数据库,四年一过他们的儿子就成了死人,而我成了孤儿。

“我住过孤儿院,有几个家庭领养过我又退货。好在青春期过后能力减弱,不会动不动就受人影响,至今勉强还算个普通人。”

“这不对吧?成年后向导的能力只会越变越强,有些人还会因此而发狂。明显是有人帮你控制住了。”

卫长庚指出了白典的不坦诚:“从你对黑色药片的反应来看,你以前服用过类似药品。再说,你从临床调动到刑侦队的速度也太快了,肯定得到过某些内部关照。”

“……”

白典欲言又止,隐隐浮现出戒备的神色。

“你在害怕。”

卫长庚一针见血:“你害怕如果对我坦白,有可能会失去那个控制你的力量,变回人人害怕的怪物。而怪物会做出各种各样的怪事——比如说释放精神力,弄晕考古工地的工人。”

白典喉咙一阵发紧:“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哨兵。”

卫长庚回答:“也是一种特殊人类。”

“跟向导什么关系?”

“阴阳两极。向导可以用精神力控制哨兵,哨兵也能够把向导撕成碎片。”

担心白典理解得不够透彻,卫长庚还特意做了个徒手捏爆的动作。

白典打了个哆嗦,挣扎着要起身。

“我还没说完呢!”

卫长庚赶紧按住他,还出其不意地拨了拨他的耳垂。

“知道张叏为什么啃你这里?在这后边的皮下有个腺体。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无用器官,但对于哨兵和向导而言,却非常重要。”

白典的耳垂被卫长庚拨得晃了晃,整只耳朵立马红到飞起。卫长庚倒一本正经地说起了正事儿。

“这种腺体会分泌一种叫做‘示警素’的信息素,但是不同特质的人类示警素的成分不尽相同。你可以想象出一根磁铁,N极叫向导素,S极叫哨兵素。简单粗暴地说,向导素对于哨兵有吸引力——尤其是青春期觉醒后处于失控状态的哨兵,会不由自主地渴望向导的气味。”

“你是说,张叏是个失控的哨兵?”

白典非常善于捕捉重点:“他咬我脖子就是发泄对于向导素的渴求?”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你从法医调动到刑侦,不就是为了掌握张叏的动向,及时向上汇报?派你来的人也真没安好心。”

“你的意思是……”

白典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可怕的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卫长庚却抬手中断了他们的谈话:“嘘,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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