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岸压下内心的怪异,说起正事:“启禀皇上,臣听闻皇后娘娘久病不愈,不知如今可有好转?”
“哦?爱卿又非太医,为何如此关注皇后的病情?”
“年关将至,皇后娘娘为国母,国母凤体有恙,身为我大燕朝百姓自然心下难安。”
他顿了一下,“臣不懂医术,按理说无法为皇上皇后分忧,然而臣近来夜不能寐,每每入睡总会梦见我那苦命的樱贵妃姐姐,实在是……”
“樱贵妃?”
江闻岸看到皇帝座位底下的影子往前倾了几分。
“她可说了什么?”
江闻岸终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书中所写果然不虚,五皇子确实长得和皇帝很像,最大的区别在那双眼睛。
沈延眼里时常盛满阴郁,但至少是有波动的,有情绪变化的,然而皇帝的眼神却空洞无光。
“臣斗胆,敢问皇后娘娘近日可去过莲花池附近?”
皇帝沉吟片刻:“去过,爱卿何故这样问?”
“实不相瞒,臣最近梦到樱贵妃……”
江闻岸添油加醋说起沈彦昭那日说与他听的梦,眼见着皇帝的神色由探究变为若有所思。
“臣想,定是姐姐有旧物遗落在莲花池中,才这般徘徊,不肯离去,才会冲撞了皇后娘娘凤体。”
皇帝本就相信这些,江闻岸又说得煞有介事,唬得皇帝授意他抽干莲花池水搜寻。
这一搜就搜到了除夕当天,宫人们掘地三尺找出了许多物品,都是历来的宫嫔或下人们不慎落下的,江闻岸找了许多从前在樱贵妃身边侍奉的人仔细辨认,都道这其中没有樱贵妃生前遗物。
倒有一名宫女讶异道:“这玉坠子好似是佟贵妃之物……”
既无果,江闻岸便打发了他们离开,无人认领的物品全都归入国库。
他心思一动,将那枚琉璃玉坠子留了下来。
池中既无樱贵妃之物,沈彦昭的梦只怕也是因着常年来的思虑愁绪。
江闻岸还是从从前伺候樱贵妃的宫女那儿拿到一根珠钗,交与沈彦昭让他安心。
沈彦昭收了珠钗果然高兴了不少,拉着江闻岸不肯让他走,说要与舅舅一同过年。
宫廷家宴设在初一,搬出皇宫的皇子或是出嫁的公主都得参加,除夕夜则是各府自己的家宴。
沈彦昭往年都和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一起过,今年却缠起了江闻岸。
宫中年夜饭由御膳房统一安排,未到黄昏就开始放饭。
江闻岸不忍拒绝外甥,打算先在沈彦昭这儿吃一点,晚些时候再去冷宫陪沈延吃。
如此想着,他差朱如先去告知沈延,方无后顾之忧地陪着四皇子。
近来四皇子对着他也无恐惧之色了。
年夜饭上,他与沈彦昭同坐,小外甥终于有了几分天真烂漫的模样。
江闻岸给沈彦昭包了压岁钱,又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沈彦昭还真有想要的:“去岁父皇赏过舅舅一只碧眼狐狸,舅舅能否送与我?”
狐狸?江闻岸穿过来之后还没在弄雪阁见到什么狐狸。
他这一番思索在沈彦昭看来就是犹豫了,当即扯着他的袖子撒娇纠缠。
江闻岸只得先行应下,想着回去之后再问问朱如。
*
冷宫,今年的除夕夜终于有了几分年味。
江闻岸早几日带了人来这儿帮他砍掉遮天蔽日的大树,冷宫内终于不再显得那么阴暗。
窗上贴着的红色窗花是江闻岸亲自剪的,有点丑。
沈延看着出了神。
御膳房放下来的饭菜已经慢慢变凉,沈延在窗边从天亮等到天黑,还是没有人来。
他看着他一年里能吃到最丰盛的饭菜,却觉得索然无味。
屋后灯火通明,就连太监宫女们都在自己屋里团圆热闹,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如往年。
他自嘲般一笑。
在期待什么?
今年难道就会有什么不同吗?
门外嘈杂声起,许多人闯进来的声音。
后边的宫女太监们声音停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
沈延屋里突然多了很多个太监。
为首的他认得,是太子身边的刘公公。
“五殿下,得罪了。”刘公公装模作样给他行了个礼,之后便一扬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们。
小太监们一哄而上。
有的将盆里烧着的银骨炭踢翻,有的扯过床上的被褥用小刀划破,一一撕碎。
“你们做什么?”沈延发疯似的去扑抢床头的新衣裳,可却来不及了,衣裳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在小太监手里,被撕成了两半。
刘公公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银骨炭珍贵无比,你一个住在冷宫的皇子如何用得起?一看便知是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有辱天家盛名。我们奉太子之命将你押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