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琔只需取命,善后之事自有清尘处理。
走出巷子后,章琔立即取下面纱,塞回袖中,又习惯性地往城南行去。
每到酉时,冷清半日的红门里便开始热闹起来。
章琔今日破天荒以一身男装出现在红门里,两撇山羊胡一粘,倒真真儿像个翩翩公子。
昔时,章琔来红门里都是为找桃生,而今日,她却连桃生的名字都不提,一进迎佳阁便随手搂了个看着面生且略显腼腆的俏小生。
章琔看此人总低着头,遂问:“你叫什么?”
听章琔问话,小生却将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回公子,奴叫明前。”
“明前。”章琔逐字一品,随后笑赞:“好名字,今晚你就跟公子我。”
明前脸颊不禁飞红,呫嚅道:“是,公子。”
章琔搂着明前上楼时,恰遇桃生和绿水从楼上下来。
看到章琔不仅身穿男装,还搂着一名刚来的少年时,绿水先是惊愣,随后讶异道:“琔姐姐,你怎么……”
章琔瞥看桃生一眼,见他面冷如霜,看自己的眼神似见生人,心中大为恼火,目光一移,索性对其视而不见,又望向绿水,不答反问:“我怎么了?”
绿水急煎煎地看向桃生,将他衣袖拉扯,“桃生哥哥,你快说句话啊。”
桃生一眼不眨地望着章琔,任由绿水拉扯,他始终漠然不动。
章琔忽然拉起明前的手,与之十指相交,欣笑道:“绿水,从今日起,明前就是本公子的新欢。”
话落,章琔牵着明前,自桃生身旁行过,二人衣衫相碰时,均未给对方一丝目光,往昔亲密无间,当前却形同陌路。
绿水扭头看着章琔的背影,呼道:“琔姐姐……”
章琔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同明前往前行去。
绿水又看向桃生,急得顿足,“桃生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桃生脸上血色尽失,檀唇一霎泛白,拢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着质地滑柔的内袖,紧绷的身子犹如一根将断的满弓之弦。
绿水见桃生半晌不做声,心里愈加焦急,“桃生哥哥,你怎么了?”
桃生转过脸看着绿水,面色惨白如雪,眼眶蓄满泪华,双肩有轻微颤抖之迹。
“桃生哥哥,琔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绿水心疼地扶住桃生,生怕他摔下楼梯。
“我们回房吧。”桃生黯然垂泪,徐徐转身,周身力气似被瞬霎抽尽,一壁倚靠绿水,一壁掌扶围栏,佝偻着腰,每一步都如踩尖锥,走得万分艰难。
章琔和明前相牵进入房间后,章琔立时将其放开,而后发气似的扯掉假胡须,独自走到榻前坐下。
见章琔是女子,明前禁不住放松下来,坐在章琔身旁,轻声唤她:“小姐。”
章琔随口道:“无趣。”
明前登时惶惶然跪在章琔脚边,“是奴的错。”
章琔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你做错什么了?”
“让小姐感到无趣,是奴的错。”明前低着头,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
章琔轻柔地将手搭在明前的肩头,“陪我出去看雪。”
此刻,天已全黑,雪势未缓,一片片鹅毛在昏暗的灯光里飘然如精灵。
明前挽着章琔行到外面,两双脚刚迈进雪幕里,恰见易拾也搂着一名含羞带臊的女子从千娇楼里出来。
此刻,本该在洞房里的两人却在红门里蓦然撞面。
“易拾。”
“章琔。”
因此时的风雪声较大,所以二人的声音并未传远,但不知是谁惊乍乍地叫了声:“居然是章小姐和易小爷。”
此人音大如雷,眨眼间,沿街窗户接二连三地推开,里面的人都争前恐后地探出头往下看。
其中有两人午时才去易宅吃了喜筵,眼下一看新郎新娘竟同时出现在红门里,无不惊诧万分。
但见此状,章琔和易拾心里猛地一个“咯噔”,连忙将身旁的俏小生和美娇娘往旁边一推,跟着抬袖挡面,匆匆逃离红门里。
然而为时已晚,此事瞬间在红门里炸锅,随后又乘风一般四处飞传,最后直令满城哗然。
城中居民皆知章、易两家结亲的当晚,混世魔王和花花太岁耐不住寂寞,竟连洞房夜也在红门里寻欢作乐。
章仁和易金知道此事后,顿时气得血气不畅,服下救心丸后方舒缓过来。
二老经商议,一致决定将章琔和易拾关在府中禁闭半月,以此磨其气性。
二人在被通知将要禁闭半月时,第一反应均是:“我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