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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神明(1 / 2)


浓厚的?云自初晨罩在京城上方,波荡翻覆,云卷云舒。午时已过,不见云散,反而愈发厚重。

未时,京城上空落下细密乱雨,骤风自东南吹起,裹挟枝叶碎石水汽向西北疾呼而去,京城大街上孩童们惊声尖叫,纷纷捂着脑袋钻进纵横交错的?胡同巷道。大院儿中的?百姓们尚未把晾晒的?衣服收起,仰头一看,脸色大变,黑云压境。

天空低沉得出奇,仿佛站在瓦顶上便能伸手?够着云。

乌黑的?云层间隐约能瞧见电闪金戈,自远方向京城中央翻卷。暴雨迟迟不肯落下,大街上空无一人,平日里热闹的京城宛若空城。

“你说这京中是不是要有大灾了?”

“屁话!不就是要下雨吗?”

布老?头儿捋着白花的胡子,朝着窗口探望,“你想想前些日小雨不断,就算云再多,顶天儿了午时便能看到些日头。你瞧瞧这!云层都厚成这样了,还不见雨落下来。”

借檐挡雨的卖烧饼老?伯从担子里边拿出几个烧饼分给周围几个人,“天儿忒黑,看着啊瘆得慌。”

穿着干练的?年轻伙计端来茶水,又走过去把木窗落了锁,“几位喝口茶,甭管这天上是降灾还是降雨,德兴茶馆保您几位挨不着水。”

花白胡子老?头儿从窗口走回来,挨着茶桌坐下,“嗐,咱这不是前些日子瞧见那张纸儿了!”

“屁话!这种纸儿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老百姓,我张开明绝不信这个。”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在茶馆外,茶桌上茶水四溅,泄洪一般的水声从远至近奔袭而来,处在漩涡中央的老?百姓们仿佛站在命运的?谷底,等着从天空中央伸下的?手?向中间拢来。

轰一声暴雨倾倒,木窗猛烈晃动,仿若外面有一双巨手在疯狂地敲击窗扇。

“屁话什么屁话,让你说屁话!遭天谴了吧!”白胡子老?头儿朝着窗口跪下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闭着眼睛念叨什么而后重重磕下头,“老?天饶命,老?天饶命,这张小子口不择言,您老可千万别生气啊!”

“呸!我还就不信了!”张开明从旁边一人手里抢过一张纸,在黑暗的?房中大声念起来,“辛丑年庚辰月,仰观天地,朔望混乱,天降红雨,诸神迷……”

老?头扑上前,“可是不敢啊!”

“诸神迷……”张开明高举着宣纸仍然要念,茶馆外闪电劈开天空骤然将一室照得雪亮,那张高举在空的?宣纸更是惨白,一众人面如土色。轰隆又一声惊雷!

张开明面上有些难看,把宣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登时有人跪着把纸捧起来,小心翼翼展开。

“那便不念了。不过张某也提醒诸位一句,这外边虽是下雨,可哪有那么玄乎!哪儿来的红雨?”

茶馆内一片寂静,从一层到三层、从大门外廊檐下至大堂内,蹲着的?百姓、坐着的?雅客无一不紧张地盯着窗外,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向京城压下。

只因这雨来得太巧了。

百姓们记不清了,不知是十日前或是二十日前,京中大街小巷隐隐约约传开一段预言,大概是四月将?有一场红雨。知情者不多,说是从一张看不清字迹的白纸上瞧见的?。

那写了预言的?白纸也是离奇,有时能在茶馆瞥见一眼,隔日便不见了,有时能在京城大街上一株不显眼的桃花树的?枝杈间偶见一眼,有时能从自家面板底下瞧见一角,更离奇的?是,凡是看过一眼的白纸哪怕好好保存起来,到了隔日,纸都不见了,仅仅在人们的记忆中留存下几行?内容。

有好奇者挑灯夜战,昼夜轮班,死死盯着白纸,可惜到了第二天,白纸依然不翼而飞。

十多日下来京城中只零零散散保留下几份真迹,但是白纸上的?内容却是真真切切传遍了大街小巷。

“您老也甭担心啦,这纸儿上不是说了解脱之法吗?纵使灾殃降世,咱不还有小公爷顶着?”德兴茶馆的?伙计又端来几盘蒸糕放在茶桌上。

花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摆摆手?,“小公爷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说句不恭敬的话,咱是真的?把小公爷当自己的?孩子看,你舍得把小公爷供出去?”老?人眼中噙了泪水。

卖烧饼的?大伯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邻桌一长衫文客看过来,放下手?中茶盏道:“小公爷平日里调皮了些,说不准是旁人故意戏弄的?。”

张开明撇撇嘴,“这纸上又没说把小公爷供出去。”

周围众人登时向他瞪过眼去。

“不是!您且看看,这只是说了有神明降世,托梦……”窗外又一声惊雷,众人齐齐皱眉向外看去。

“这雨何时才能停啊?”

“猜不准,现下日头是要落山了吧?”

偌大的京城被天上的?洪水浇灌,纵横的?大街被清洗得一尘不染,街上除了雨水与落叶,几乎不见活物。

夏府大门的黄金牌匾被雨水冲洗得油金发亮,牌身由整块足金切成,外檐镶黄花梨木,其字为青临山人的真迹。牌匾端庄威严地悬于高耸的门檐之?上,若不是匾额正中写着“金陵板鸭”四字,人们恨不得冲这仿若“正大光明”的?牌匾跪拜下去。

“不必,就是现在。”祝久辞拉开人形挡雨器萧岑,“从方才小雨站到现在了,你也不嫌累。”

萧岑抖抖衣袖,水珠顺着光滑的?绸缎滑下去,有几颗在半路便融进了衣袖,氤氲出一团浓色。

他学着祝久辞道:“从十多天前夜夜躺在这小亭看天,你也不嫌累。”

祝久辞转身下了水亭踏进游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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