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那场梦,祝久辞或许会没心没肺吃着糕点等外面的世?界停止喧腾,可如今看见过萧条与败落,无论如何不能再假装自己是无知小儿,厚着脸等他人保护。
蒙着脸睡了一会儿,炭火着实有些热,他受不住绸缎的闷热,恍然掀被起来。
梁昭歌许久没回来,取糕点也不必花这么长时间!从西苑到书房不过两进院落的距离,哪怕是蹒跚小童也该回来了。
祝久辞不安跳下地,随意踢踏了一双软靴跑出去。
过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跑过去,有三两仆从在竹园扫雪,脸上笑意满面,仍是沉浸在瑞雪丰年的喜气之中。
他扫了一眼跑远,身后老仆们笑着让他慢点。
一路跑到前苑,等不及穿过长廊,直接撑手翻过廊亭美人椅,直直跑到了书房前,重重一敲门,不等里面回应便破门进去。
书房静谧无声,梁昭歌站在书房中央侧眸看过来,他脚边地上躺倒一个仆从,面目苍白,似是晕死过去。
祝久辞疾步走上前:“怎回事,人怎么昏了?”他蹲下去要扶人,梁昭歌一把抓起他,“死了。”
祝久辞惊惶后退,脚步踉跄,再仔细一看,仆从面容浮肿,眼皮外翻,唇色显出不正常的紫黑,半露出漆黄的牙齿,忽然视线被遮住,梁昭歌挡在他面前抬起宽袖不让他继续看。
“不该让小公爷瞧见的。”梁昭歌蹙眉。
祝久辞抓住他手臂上下摸索:“昭歌可受伤了?怎回事?”
梁昭歌拉着他走到书案前,漆木老桌一角散着指尖大小的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粉末,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即便仔细看了,也只会当做是灰尘。
“这是……?”
“他方才鬼祟行踪,手抖洒下的。”梁昭歌看向地上的仆从
“投毒?”祝久辞大惊。
“不知。”梁昭歌摇头。
他来时听见房中细微响动,本没觉察出什么,但多留心在外停了脚步,意识到不对推开门便撞见了仆从鬼祟的动作,那人极是心虚,慌乱逃窜,手中的粉末散了,而后见逃脱不得?忽然咬了牙下毒药自尽。
祝久辞镇静下来,弯身去看仆从面容,“新来的?”
梁昭歌点头。
祝久辞叫来府医和老管家在书房守着这人,同时传了信给姜城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种事,不能按寻常的办法找官府仵作来处理,姜城子见多识广,能在这里出些主意。
午后,祝久辞悄悄去了祠堂,新来的仆从们仍在誊写着经卷,唯独少了躺在书房中的一人。
他看了仆从的名录,皆是国公府多年来固定买仆的正规路子进来的,此番交易的李伯亦是几十年的交情,没任何问题。
姜城子带着仵作进行了一番查验,这仆从没留下任何身份特征,牙里的毒药亦是寻常杀手用的能瞬间毙命的稵毒,而国公爷桌面上的药粉则是慢性的无色无味毒药。
祝久辞看着手中薄纸,心中惊惧。
烈药入髓,五毒侵蚀,脏脾俱焚,咳血灼热,面如死相,十日内暴毙。
梦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还有小公爷岂不是……
恍然想起那日暴雨倾颓,新来的仆从们顶着蓑衣入院,领头的人站在檐下训话,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眼,雨水顺着粗糙的麻衣滴下,溅入脚底的泥塘里。
惊惶。
那日他若不是随口把仆从们派去祠堂抄经,那个仆从岂不是早就得?手,不必等到今日国公爷不在……
他突然有些后怕,差一点就要重蹈覆辙。
梦中的白丧还清晰可见,萧条落败的国公府、暴雨中的哭声、街巷的冷漠,还有那人的不安。
祝久辞浑身发冷,极端恐惧攥住心脏,梦境中的景象几乎就要冲破桎梏涌向现实中来,他差一点就要不可控制地掉入原书的梦魇,在可怕的结局中无法挣扎。
到底是谁要害国公府。
“小公爷?”梁昭歌送走姜城子回?来,蹙眉牵住他衣袖。
祝久辞忍不住发抖,转身抱住梁昭歌,脸埋在他身前,“怎么办……”
“总能寻到的。”梁昭歌抚上祝久辞的鬓角轻轻揉压。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