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音音乐得她转移话题,对着那张纸辨认起来:“我如果爱你……”
这一个月多,她学了差不多二百个字,当然,大部分都是生活常用票据上的字。受她感染,家里头几个小孩也都跟着认识了阿拉伯数字和自己的名字。
“音音,其实你真的聪明,记忆力又好!就是耽误了……”周群芳跟着赵音音看了一遍,发现她竟没有认错一个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英语?”
“那你可饶了我吧,”赵音音笑道,“老祖宗的方块字我还没认全呢,就跟你学那弯弯绕绕的鸟语?等以后我把汉字认得差不多再说。”
她跟周群芳要了那张抄录了诗句的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
“走吧,也该去做饭了。”
赵音音进屋抓了几颗糖,塞在周群芳手里:“拿去给小雅小聪吃。”
小雅小聪是周群芳一双儿女的名字。
这些天,来了几批人看许云海,是他爷爷的老部下。平反的曙光来了,不少人都是拎着东西过来看他。
吃喝这些东西,许云海就收下,其他一律退回去。赵音音问过他,是不是觉得这些人到现在才出来有些虚伪?
“不虚伪,换了我自己,恐怕也要明哲保身的,”许云海整理着这些礼物,“当年我爸的罪名可不轻,我能被保下来,已经要感恩了。”
“但是,叫我有多热情,恐怕也做不出来,”许云海道,“我想好了,不回京市,物质补偿可以要些,别的就算了。”
他征求赵音音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看着许云海眉间的郁色,赵音音安抚他一句,“在这住着不是也挺好的,没必要一定要回京市。”
赵音音一边答复着,一边喜滋滋地看着冻得梆硬的胖头鱼。
“什么补偿都抵不上这条鱼啊,”她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可是穿过来一个多月,再看这条大胖头鱼,口水都出来了,“你瞧瞧,这鱼多肥!”
家里头三个小孩也都围过来,伸出小手摸硬邦邦的大鱼,小宝身子还凑过去想闻。
“婶婶,这鱼咋吃啊?”
莎莎现在话越来越多了,赵音音也乐于看见孩子这样的转变,耐心回答她:“鱼头炖个豆腐,鱼身子咱就清炖!家里还剩点五花肉,再炖点粉条。”
“那我抓紧找人过来起灶吧,”许云海看着这鱼也有些馋,他上次吃鱼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这大鱼,搁咱家那小锅可炖不下。”
“行,这鱼先冻在外头。”
自从上次许云海发作了李向阳之后,这院子可安全多了。她放在外面冻着的食物再也没少过。
几个小孩依依不舍地出去摸大鱼,赵音音在屋里头看许云海若有所思,抬起个话头问他。
“今儿我听李姐说,咱前面那趟街,有一家孩子是抱错的。”
“哦?”
许云海抬起头看赵音音:“然后呢?”
“不知道啊,”赵音音手上拿着一条手帕缝扣眼,这是给小孩用的,有个扣眼扣在纽扣上就不怕丢,“你说,要是你,发现了不是亲生的,心里头怎么想呢?”
许云海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了,嘴角带着一丝笑:“当然是继续好好地养着,稚子何辜?要只是抱错了,两家父母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将来说不定就多一家亲戚走动。”
“要不是抱错呢?”
许云海往窗外面看过去:“不管怎么样,侄女就是侄女。”
赵音音忍不住拿帕子丢过去:“你也瞧出来了?叫我这么担心!”
许云海叹口气:“伊伊那么紧张,人家叫莎莎一句野丫头她能直接哭出来,晚上抱着莎莎不放手……再想想,我那大嫂那么重男轻女,当初为啥想只把伊伊托给我,自己带着莎莎和小宝?”
“可苦了你大侄女了,”赵音音叹口气,“这么大点儿小人,莎莎出生的时候她也才三岁吧,竟然能一直捂到现在。肯定心里头又害怕,又担心。”
“先别说破了,我那个大嫂也联系不上,我托人慢慢地打听着,等她自己愿意说了再说。”
那天半夜她听见伊伊哭叫,心里酸涩难当。小姑娘做了噩梦叫:“妈妈,不能把别人家的小妹妹打坏了!”
要不,她也不能这么小心翼翼地打听许云海的态度。她甚至想好了要是许云海不想要莎莎,她将来带着这孩子也没什么。
她跟许云海说了伊伊的梦话,许云海叹口气,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跟赵音音道谢:“谢谢你惦记着这俩丫头,不过,你也应该对我有些信心才是。”
“这可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原本就该慎重……”赵音音习惯性地准备分辩两句,看着许云海的目光,不知怎地脸上一红,“……行,下次我直接问你,不拐弯抹角。”
许云海大笑起来,赵音音心跳得有些慌,却突地想起来一件事:橡树和木棉,原是不能长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