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大家都各自散去,盛间喜静,住处偏僻,所走的路上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叶知离从后面叫住盛间:“剑尊留步。”
盛间当真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他。
叶知离嘴角稍稍有些上提,不笑时也带着几分笑意,让人一看就很随和亲切,他开口问道:“不知可否耽误剑尊一些时间?”
“不耽误。”
盛间说完便继续向前走,若是换个陌生人来,怕是要战战兢兢地才上半天,元衡剑尊这句“不耽误”,到底是“不愿意耽误”,还是“不觉得耽误”?
而叶知离与盛间太过熟稔,根本没这个顾虑,抬起步子就跟了上去。
盛间的住处,建在玄涧阁西北角一座山的山巅。
那山高耸入云,不见其顶。
叶知离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这种高度如果让他自己御剑飞行,还不知道要飞到什么时候。
盛间在六罗门也是住在类似这么一座山的顶上面,据说是为了清净,而且风景还好,适合看月亮。
考虑到叶知离修为不够,上下山不方便,山脚特地设了个传送阵供他使用。
在玄涧阁的山脚下,也有这么一个传送阵。
叶知离和盛间一道踏进光圈之内,心里想的却是徐宋他们讨论盛间那位故去道侣时的一番话。
“剑尊那儿还有个传送阵能直达山顶,我曾经好奇问过剑尊,凭他的修为上去不过是几息的事儿,何必多此一举?
“剑尊说,他怕那人回不了家。”
山顶转眼便到,叶知离也很快敛了情绪,跟着盛间一起踏出传送光圈。
玉盘似的月亮挂在天边,又圆又亮,不需要灯火就将整个山巅照得通明,云彩就像是打翻在水里的砚盘,墨色不匀晕染了一通,奇异瑰丽得托在月亮下方。
山上种着几排叶子霜白的枫树,一眼望去洁净无瑕,在枫树的尽头有座围墙低矮的小院,那便是盛间的住处。
叶知离越往前走越觉得熟悉,这里简直是盛间在六罗门住处的复刻。
从风景的到建筑,无一不相像,甚至墙上还有他当初练剑时无意划下的刻痕。
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盛间不会是……直接把小院给搬过来了吧?!
这个想法让他一惊。
如果让他给盛间心中重要的事物排个序,那必然是剑第一,六罗门排在第二,他凑凑合合勉强能忝列末位。
除此之外,盛间这人离得远不觉得,离得近了就会发现极难伺候,衣食住行都挑得很,偏偏这人还有点懒得折腾,比如他初次见到盛间的衣橱,金白相间、肩腕附甲的外袍有整整十套,而且全都一模一样。
他原本以为盛间只是喜欢这套衣服,后来猜着对方的喜好,试着做了几套新的,盛间又穿身上不愿换了。
盛间更专注剑术,又有点恋旧,以至于对其他方面都不太上心。
叶知离当时想,这是天才的通病。
为了让盛间生活得更舒服自在,他一手承包了对方在生活上的所有杂事,住处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冰冷的仙宫慢慢变得有了人气。
而现在,他添的所有东西全都摆在熟悉的位置,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他稍稍侧过眼,不愿再看。
叶知离跟着盛间来到院中坐下,盛间似是犹豫了一息,从储物袋掏出一个茶壶两个茶盏摆在琉璃桌上。
这套茶具也是叶知离从前挑的,白釉玉璧,金色描边,有冰纹自碗底绽开,蜿蜒而上,既大气又清贵,很称盛间。
可怜元衡剑尊到哪儿都是被人奉为座上宾,哪儿亲自招待过什么客人,倒茶的动作生疏又生硬,叶知离无奈地将茶壶接过,一人给倒上了一盏。
他还没尝上一口,差点没给把自己精心挑选的茶盏摔了。
这不是白水吗?!
盛间接到了他的眼神,解释道:“时辰太晚,喝茶不易入眠。”
叶知离自觉在心里为这话补充了后半句,助眠的茶盛间这儿估计也没有。
不过他今天也不是来喝茶的,也就没再理会茶和水的问题。
叶知离垂下眼,用目光描摹着茶盏上的纹路:“魔界必当危险重重吧,剑尊可有受伤?”
盛间淡淡道:“无妨,不算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