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花香浓郁腻人,檐下走廊的矮几和软垫有着明显的凌乱,地板上歪倒了两个茶碗,流出的茶水尚未干透,紫曜珠仍待在原处,暧昧的紫光将一切细节照得分明,供人无限遐想。
叶知离能感受到盛间强烈的情绪,那熟悉的威压比往常要强烈上许多倍,气势骇人,若是放到外面,怕是要将仙盟弟子吓跪一地。
如果控制不好,仙盟就要改叫冰盟了。
他出声提醒道:“盛间。”
盛间没有回答,目光只沉沉落在他脖颈上。
叶知离很快反应过来,任谁被咬了一口,红痕还被人看着都会不好意思,下意识就要伸手去遮。
而盛间快他一步,将他的手挡在一边,指尖聚起冷蓝色的灵力,轻轻点上了那块红痕。
有些凉。
叶知离本能瑟缩一下。
其实和盛间平日里施展出的极寒之力不同,落在他脖颈上的那点凉意,更像是冬天再普通不过的一簇雪花,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在穿透他皮肤后甚至变得温热起来。
等盛间的手收回,叶知离不用看便知道,那点殷红已经身边都没剩下了。
他本能想解释自己和陆妄尘不是那种关系,可如果对盛间解释,反倒更不像话,还不等他想好怎么说,盛间先开了口。
“他向你表明心意了?”
叶知离脸皮薄,尤其不想和盛间谈论陆妄尘对自己的感情,眼神不由闪避起来。
盛间喉结滚了几滚,像是在做着莫大的挣扎,眼中的险峰已遮上云雾,海面也卷起风浪:“你对他?”
叶知离斟酌半天,正要回答,却被盛间忽地出声打断:“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盛间,目光却与盛间的双眼交错而过,只零星捕捉到一点懊恼。
盛间在逃避,他心想。
盛间害怕听到不愿意接受的答案,在话出口的瞬间便生了悔意。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颤,还不等他再问什么,只觉腰上一紧,就被盛间揽着上了飞剑,寒芒在空中划开一道湛蓝光尾,直往远方掠去。
盛间说的地方,是一座光秃秃的山顶。
连根干枯的树杈都没有,只没规律堆着几块乱石。
视野虽是不错,可惜今夜月亮只剩极细的一道,几颗光芒微弱的星辰悬在角落,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是换个日子,极目远眺便能将大好山河尽收眼底。
好端端的,盛间带他来这儿干什?么?
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盛间淡淡问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叶知离有些茫然。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思考一会儿,试探答道:“混元乾坤瓶一事作结庆祝日?”
盛间被这回答逗得神色都松了下来:“今日是你的生辰。”
叶知离闻言一愣。
他的生辰?
修士生命漫长,很少?有人年年过什?么生辰,他上辈子后来也没怎么过,如今又琐事繁多,也就给忘了个干净。
他再次环视山顶,心中有了预感。
天边忽然闪出明亮的光团,洪亮的砰声跟着传到他耳中。
各色的烟火将刚刚还阴沉的天幕照得宛如白昼,升天的簌响如同首欢快的赞歌。
他记起来,许多年以前,盛间也为他放过这么一场烟火。
那是他们在一起后,他过的第一个生辰。
说来好笑,那天盛间在天黑下来后带着他去了处荒废的古城墙上,四处是残垣断壁,放眼望去,一片荒凉。
他差点以为盛间要把?他埋在城墙底下。
在他即将哆嗦的前一刻,绚烂的颜色在天际炸开,那突如其来的声音与光亮惊得他往盛间怀里就是一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似驻云端不染凡尘的元衡剑尊竟会给他弄上一场这么接地气的庆生。
如沉夜般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我从前路过久历洲,听说过生辰应该放烟火庆祝。”
他还听到那结实健壮的胸膛下,不同往日的心跳声。
盛间在紧张。
因?为怕他不喜欢。
可他怎么会不喜欢,这漫天的烟火和近在咫尺的心跳,他统统喜欢得要死。
他飞快踮起脚在盛间微凉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又重?新靠回温热的胸膛,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舍不得眨眼地望向天空。
盛间双臂环在他腰际,下巴也抵到他肩上,于一道道轰响声中,和他一起讨论哪个颜色和图案最好看。
待万籁俱寂,便是极尽的缱绻。
如同记忆中那般,盛间从背后环了上来。
触感,温度,心跳,与过往别无二致。
紫曜珠甜腻的气味在这一路上已尽数散去,他只陷在熟悉心安的檀木香中,或许是太过相像,一时间竟没有去挣扎。
原来盛间今日消失一天,是去做了这些。